我坐在箱体门口,翻开笔记。
我自从醒来以后,便一直想到阿曼达在告别的留书中,提到我没有写下自己的感觉。
那就写吧。
我二十七岁。在实验室工作了一整个上午,因为进行得太顺利,差点又推托不去参加派对。最近常常这样,忽视朋友与社交活动,只为了多偷得几个小时待在无尘室。
最初留意到小后院最远角落里的你,是我站在木栈板平台上,啜饮着科罗娜加青柠,心思却还留在实验室。我想是你的站姿吸引了我——你被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困住,动弹不得。那个男的穿着黑色紧身牛仔裤,我认得他是这个朋友圈的人,好像是
等于说要让她走。自认为得不到她。
也许事实确实如此。也许我再也没希望找到归路,回到她和査理身边,回到我的完美世界——那无边无际沙滩上,独一无二的一粒沙。
但我还剩下两支安瓿,在用完之前,我不会停止奋战。
我再次到二手店去买衣服——牛仔裤、法兰绒衬衫和一件黑色毛呢外套。
然后上杂货店买盥洗用具,还有一本笔记本、一包笔和一只手电筒。
不能。
不能。
清楚的意识排山倒海而来——令人痛苦、羞愧,但却也正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
内疚与无数的细微差异将会使我在这里的生活变成地狱,不只让我忘不掉自己做过什么,也忘不掉自己还没做的事。
这里永远不会像我的世界。
贾森那侧的床边跨前一步,眼睛已渐渐适应黑暗。
他睡得很安详。
我太想要他的这一切,想到就好像已经实际领略到了。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拥有他的生活,来取代他。
我想象着将他杀死,或是掐死他,或是往他头上开一枪。
我住进汽车旅馆,丢掉旧衣服,洗了这辈子最久的一次澡。
从我身上流下的水是灰色的。
站在镜子前,几乎就像又变回原来的自己,只不过因为营养不良,颧骨突出了些。
我一直睡到下午,然后才搭车前往南区。
电厂很安静,阳光从发电室窗口斜斜照入。
我做不到。
我不想要这样。
我不是这个男人。
我不该在这里。
当我跌跌撞撞离开卧室,走过走廊,我忽然醒悟到,光是有这个念头就等于放弃寻找我的丹妮拉。
我看见自己试着成为他。
试着接受他的丹妮拉成为我的妻子,接受这个査理成为我的儿子。
这间房子的感觉有可能跟我的房子一样吗?
我晚上能睡得着吗?
我在凝视丹妮拉的同时,能不想到她真正的丈夫在被我杀害前两秒钟、脸上流露的恐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