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我们现在在哪里?”
她镇定自若地应对,三言两语就解释好了。
“啊,可不是嘛,”他高兴地说道,“我有点糊涂了。”
她给自己点了一瓶希腊产的松香葡萄酒,四下打量这间餐厅。大部分都是出手阔绰的游客,美国人,德国人,英国人,还有那些完全看不出特征、失去所有标签的人——听凭金钱的流动为自己指明方向。他们都很吸引人,很健康,在几种语言间自如切换。
比方说他们的邻桌,坐着一群赏心悦目的人,五十多岁,都比她年轻一点,也都很快乐,精神矍铄,满面红光。三男两女笑声不断,侍应生给他们端上一瓶希腊葡萄酒——凯伦肯定自己能和他们打成一片。她突然想到自己是可以离开丈夫的,此刻,他正用叉子颤颤巍巍地把龙利鱼的白骨拨开。她完全可以抓起自己的那瓶松香葡萄酒,俨如被吹散的蒲公英那样,自然地落在邻桌的位子里,趁着那群人的笑声进入最后几个音符时,天衣无缝地插入她那流畅的女低音。
当然,她并没有那样做。她要把餐垫上的西蓝花捡起来,它们都是从教授的盘子里弃船跳海的,因为他太不称职,它们觉得备受侮辱。
“天堂里的众神啊。”她不耐烦地叫来侍应生,要了一壶香草茶。然后转身对他说,“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我的底线就是不要人喂。”他说着,继续再接再厉,在他的鱼身上划拉。
他经常让她抓狂。这个男人彻头彻尾地依赖她,但他表现出来的意思反而是她在依赖他。她想过,男人,或至少是最聪明的男人,肯定是受到自我保护的本能意识的驱使,从而紧紧攀附于年轻女性,他们自己意识不到这一点,也意识不到自己处在绝望的边缘——完全不是社会生物学家所诠释的那些动因。因为,实在没办法把这种事和繁殖、基因、把他们的DNA填入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小试管扯上关系。相反,只会和男人的那种不祥的预感有关,终其一生,他们时时刻刻都会感受到那种固执地保持沉默、隐而不现的凶兆,伴随着呆板而沉寂的时间的流逝,若让这种预感自行其是,他们就将萎靡得更快。他们似乎就是为高强度的冲刺而存在的,短暂却激烈的比赛,赢得胜利,然后,紧接着就是力竭而亡。让他们活下去的是刺激,一种代价高昂的生存策略:将积存的能量耗尽后,就只能以透支的方式活下去。
他们相识于十五年前,在一位共同认识的朋友的欢送会上,那位朋友刚刚完成了在他们大学任期两年的工作。教授帮她拿了一杯红酒,递给她的时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