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是迎面应对的那种人。”教授说道,他们刚刚走出机场大楼,正在等出租车。他很享受地深呼吸,希腊的空气温热又轻盈。
他八十一岁,太太比他年轻二十岁,他娶这个女人时非常慎重,前一次婚姻已名存实亡,几个孩子都已成年,离开了父母家。再婚挺好的,因为前一任太太现在需要别人照料了,在一家很不错的养老院里度过余生。
教授坐飞机没问题,几小时的时差也没什么影响;他的睡眠早就乱套了,有如荒腔走板的交响乐,随意调配的时刻表,入睡总是突如其来,清醒时又清醒无比。所谓的时差,只不过把清醒与睡眠混成的和弦平移了七小时。
带空调的出租车把他们带到了酒店。到了酒店,教授那位年轻的妻子,凯伦,有条不紊地监督了搬运行李的过程,在前台的游轮公司专柜搜集了充足的信息,拿了钥匙,并接受了一位热心脚夫的帮助——要知道,这活儿可不轻松——将她的丈夫送到了二楼。进了他们的客房后,凯伦细心地服侍他上床,解开围巾,脱掉鞋子。他一躺下就睡着了。
他们已经在雅典了!她很开心,走到窗前,费了点功夫才拉开精巧的插销。四月的雅典。正是最美春光时,树叶狂热地爬满枝头。外面已扬起了尘土,但还不是很厉害;当然,还有噪音,永远都是喧嚣的。她关上了窗。
进了洗手间,凯伦用手抓了抓灰色短发,迈入了淋浴间。她感到所有压力都被洗去了,随着肥皂泡滑落在脚边,再流入下水管,万劫不复。
没什么问题需要解决,她在内心深处提醒自己。我们的身体,里里外外,都必须与这个世界合拍。没有别的办法。
“我们已接近终点线。”她喊出了声,依然站在热水花洒下。难以解释的是,她总是不由自主地用图像去思考——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自己职业道路上的阻碍——她看到了类似古希腊体育馆的场景,用铁索抬高的起跑线很有特色,跑步者——也就是她和丈夫两人——笨拙不堪地跑向终点线,尽管他们才刚跑没多久。
她用蓬松的浴巾把自己裹起来,抹好保湿霜,从脸、脖子到胸口处处都没有遗漏。乳霜的熟悉气味让她彻底放松下来了,所以,她在铺好的床上、在丈夫身边躺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他们在酒店楼下的餐厅里用晚餐时(他吃的是龙利鱼配西蓝花,她吃了一份羊乳酪沙拉),教授问她,他们有没有带上他的笔记本,他的书,他的大纲,问过这些稀疏平常的问题后,他终于问到了那个迟早会问、足以,bao露当下状况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