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赶下船,比方说:巴达维亚,她在雕版画上见过那儿的风光,显然会有成群的猴子跑来跑去,还会坐在房顶上,终年都有水果成熟,好像在天堂,而且那里那么热,谁都不需要再穿长袜。
她这样遐想着,幻想着,但后来就被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了他赤裸的肩膀上,赤裸躯体上的文身五彩缤纷,画的大都是船、帆、深肤色的半裸女人;这些文身必定代表了很多次旅途和很多个情人,这个男人好像把一辈子的经历都披露在身上了。夏洛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男人把灰色帆布缝制的大包裹甩上肩头,扛着几袋走下长木板,木板那头的船不算大也不算小。他肯定感觉到她的眼神了,因为他飞快地朝她看了看,但没有微笑,也没有皱眉头,因为她根本不入他的眼。一身黑的老女人。但她无法将目光从他的文身上移走。她看到他的肩头有一条鱼,巨大的鲸鱼,因为水手的肌肉在耸动,她觉得那条鲸鱼也是活的,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共生态和这个男人活成了一体,活在他的皮肤上,永永远远地黏在那里,从他的肩胛骨游动到他的胸口。这个庞然而强健的身体给她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她感觉到双腿松缓下来,变得沉重,身体从下面敞开了,就是这种感觉——敞开了,向那个肩膀、那条鲸鱼敞开了。
她咬紧牙关,咬得太狠,头都痛了。她开始沿着运河向他走去,但走到近前却慢下来,停下了。她被一种奇异的感受镇住了,好像这里的水漫上了岸。慢慢地,先用第一波试探可以扩张的范围,继而大胆地倾洒到石板路上,眨眼间就漫上了最近的那户人家的门阶。夏洛塔分明感受到了那种元素的重量——她的裙摆浸饱了水,铅一般重,令她寸步难行。她感到这股洪水冲入身体里的每一方寸间,看到小船在惊吓中撞向大树;它们能在湍流中让船头对准浪尖,此刻却迷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