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狂的强迫工作,我们通常认为作家会有的羽毛笔、忙碌和威尼斯面具一概全无,相反,作家系着屠夫的围裙,穿着橡胶筒靴,手持剥除内脏的屠刀。从作家所在的地下室里看出去,你连路人的脚都看不清楚,只能听到人家鞋跟着地的踢踏声。偶尔会有人停下脚步,弯下腰,往地下室的窗里瞧,那么,你多少能瞥见一张人脸,说不定还能聊上几句。但说到底,心神已完全被自己的戏占据,亲自摆布舞台,再匆忙上阵,独自演出,临时拼凑的珍奇柜里塞满了奇奇怪怪的人:作者和角色、叙述者和读者、描述者和被描述者;那些脚、鞋、鞋跟和脸孔迟早都会化为那场戏里的道具。
我一点儿也不后悔对这种古怪的职业兴趣渐浓,反正我也当不成出色的心理学家。我从来都不知道该如何从某人的脑海深处提取出一幅幅家庭旧照,更不知道该如何诠释。别人剖白心迹通常只会让我烦闷,但又苦于坦承这一点。但若坦白地说,实际上,我倒很情愿把这种倾诉关系颠倒过来:对他们讲述我自己的事。我要时刻防备自己,以免突然抓住病人的袖子,打断她的陈述:“我没办法相信你!我会有完全不同的反应!而且,你也不会相信我刚做的梦!”或是这样:“先生,你对失眠症有多少了解?而且,你把那种反应称为‘恐慌症发作’?你肯定是在开玩笑吧。我没多久之前倒有过一次恐慌,但从另一方面说……”
我不懂如何倾听。我观察不到界线;我会陷入移情。我不相信统计出来的数据,也不相信被证实的理论。对某人性格的假设概括总让我觉得太过简略。我总是把看似清晰的东西模糊掉,去质疑无可辩驳的论点——这就是我的习惯做法,任性乖张的精神瑜伽,感受内心转折时无法言喻的快感。我会带着疑虑,检验每一则评判,斟酌每一个观点,直到最终发现我一直想找到的答案:没有一个是正确的,全都是假说,冒牌货。我不想要既定观念,它们只是超重的行李。在辩论中,我一会儿持正方观点,一会儿又持反方观点——我知道,辩友们因此从不把我当自己人。我见证了一种发生在自己头脑中的奇特现象:我越想找出论点,脑海中就会冒出越来越多的反面论据,我越是执着于那些有利的观点,与其对立的观点也就越来越有吸引力。
叫我完成所有那些心理测试就够难了,我又该如何去分析别人呢?人格诊断,问卷调查,许多道多项选择题,这些对我来说都太难了。我立刻注意到自己有这种障碍,所以,在大学里,每当学生们要互相分析以作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