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饿了。”我告诉妈妈。
但阿德莱德翻了个身,把脸转向墙壁。
阿德莱德的乳房里乳汁丰盈,孩子刚开始根本喝不完。阿德莱德不得不喂他。母乳湿透了她淡绿色的毛呢内衣,形成一块深色的斑。她动作里透着绝望,似乎承受不了这胀痛。她拒绝给婴儿取名,却没有完全不理不顾。她把衬裙剪成一片片尿布,将睡衣改成一套婴儿服,但她经常任他哭号。有时孩子哭得太久了,女房东便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来。她看着我们处境绝望,好心地把其他房客付钱后吃剩的食物拿给我们。但她的决定仍然没变。一个月后,我们还是得搬走。
那
。我和卡尔不时听到叫喊声。有一次,我们头顶上响起重物摔到地板上的声音。我俩抬头看着天花板,张开双臂,好像要接住它。我不知道卡尔当时是怎么想的,但我想是那个孩子降生了,径直穿过天空中的云朵,穿过妈妈的身体,像沉重的铅块那样呱呱坠地。我对婴儿的出生过程一知半解。我做梦也无法解释空中那声拖长的尖叫,卡尔被吓得脸色惨白,向前一头栽进椅子。
以前每次卡尔晕倒,我都竭力唤醒他,可这次我放弃了。我相信他会自己醒来,这次也不例外。他看上去虚弱眩晕,但至少清醒了。我最多只能扶着他的头,等他睁开眼。
“孩子出生了。”他醒来时说。
我仿佛已预见到,我们的灾难已伴随着那阵哭声降临,可我还是坐在那儿不愿动。卡尔坚持我们至少得上楼看看,哪怕不进房门也行,可我仍坐在那儿,直到女房东下楼来。她告诉我们:第一,妈妈给我们生了一个弟弟;第二,房东在我们的床垫下发现了她祖母的一个银汤匙,这件事她不再追究了,但我们四个星期后得搬出去。
那天夜里,我坐在妈妈床边的一把椅子上,抱着裹在薄羊毛毯里的孩子,灯也没关就睡着了。卡尔蜷曲在妈妈脚边。妈妈睡得很熟,红发凌乱地散落在枕头上,颜色很亮。她的脸色苍白,脸颊凹陷。但她一开口说话,我对她便没了怜悯之心。
“我应该让他自生自灭。”她呢喃着。睡梦中,她发白的嘴唇紧闭。我本想把她摇醒,可孩子正蜷在我怀里。
“我可以把它埋在后院的空地里,”她低语道,“那个地方都是荒草。”
“妈妈,醒醒。”我说,但她仍在说梦话。
“我不会有奶水,我太瘦了。”
我低下头看着孩子。他的脸圆圆的,呈乌青色,眼皮肿了,几乎睁不开眼。他看上去很虚弱,但当他扭动身体时,我学着女人们的样子将小指放在他嘴里安慰他,他的吸吮很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