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格诺。”她鄙夷地说,“幸好他溜掉了。要不然他也得进牢房,她就会每天去看望他,给他带香蕉、核桃和新洗好的内衣内裤。”
“溜掉了,梅尔克?”
“唉,小伙儿,我们还是别说这个话题了。人生啊就是这样的。”可是她当然又会绕回到这个话题上来,这位流言先知。在长久的、恶意的犹豫之后,她讲道,康拉德在战争期间,在他躲在木匠于勒家里的时候,也都一直在布道。他是偷偷干的,大部分时候都是深夜里在某个仓库里。整个战争期间他都为农夫和农妇们祈福,教会他们吃荞麦。但之后他的这些异端学说就成了他自己的陷阱。波兰士兵开着吉普车在一条乡间大道上发现了菲森阿肯的女儿,流着血,还带着一个脐带都还紧紧挂在她身上的孩子。她拒绝上吉普车跟他们一起走,但她身体太虚弱,没法反抗。因为这是那些胡格诺派的魔鬼规则中的一条。如果有人生了病,不可以去看医生。如果他们感觉到马上有孩子要出生,他们就必须走到空地上去,直到走不动了就躺倒在地,肚子朝向
尔。
“第五次了。”梅尔克说。
她穿了她那套绷紧了的灰色衣裙,戴了颜色稍微明亮一点的提洛尔帽,系了一条风情十足且遮住她的双下巴的印花丝绸围巾,穿着钝鞋尖和尺寸合适的厚鞋底的护士鞋,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把蛇皮包狠狠砸进梅尔克的藤椅里,踩着楼梯上楼去了。
“吭都不吭一声啊。”梅尔克抱怨道,“自从她不去教课了,她就没了规矩。”
“她吃得太多了,因为她找不到男人。而她找不到男人,是因为她吃得太多。”梅尔克说,“幸好现在那个大骗子去了法国或别的什么地方。在部里没有人敢透露他的地址。维奥蕾特现在在那儿的办公室里大闹了一场。”
“为了她的胡格诺教徒?”
“就直接说出来吧:新教徒。”
“胡格诺就是新教徒,梅尔克。”
“那他们为什么叫自己胡格诺?部里的人不知道他在哪儿,但为维奥蕾特·伯塞茨的礼物,袖扣啦,丝绸衬衫啦,温克勒·普林斯百科年鉴预订票啦,他们就有地址给了。但还是要承认,他是做了好事的,那个康拉德,就像圣方济各。他从来不嫌累,成天到晚坐着吉普车漫山遍野地转,到所有那些政治家和军事法庭检察官那里请求赦免别人。他给有些‘黑卫队’的人说了好话,救了他们,这是没有二话可说的。”
她把手上的针线活计放到一边,透过窗玻璃往车库看,她最疼爱的儿子欧梅尔在里面坐着或躺着或走来走去。她又抓起了穿衣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