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康斯坦泽。如果我反正要挣自己的面包,那我就索性出门看看这个世界。”
“而且他还学得到一门手艺。钳工或铣工,这样的手艺以后都用得上。”海伦娜姑妈说。
列昂姑父在诺拉姑妈背后眨眨眼睛。“我们也就摆脱了我们这些婆娘。尝尝别的汤,对我们有好处。不能每天都喝韭菜汤吧。他们承诺我们了,会有高工资,权利和德国同事都一样,有机会去运动,去消遣。他们说的消遣是啥意思呢?大概就是说,做个年轻小伙儿该会的东西,他们都会提供吧。”
“但愿你能健健康康地回来就好了。”诺拉姑妈说。
“定时会有医生来检查
。”
“唉,尽管笑吧。”蛋头说,语气不同寻常的温柔,“就像圣哲罗姆[255]这样严肃的人也会常常没由头地微笑。所以,我相信,上帝有时候也会这么微笑。因为如果他是我们心中那片不可见的黑暗,他肯定也是我们心中的光。所以,有时候也就是我们的喜乐。”毫无提防地,他身上又出现一股倦态,就像他在拉丁课和宗教课上偶尔会表现出的那样,一种翅膀低垂的疲软,肯定是因为他斋戒、祈祷、忏悔太多的缘故。
“我对你观察得越多,越仔细,我就越难看到我自己。这让我很难继续追随基督而谦卑地爱自己。”
蛋头又像平常那样突然低声嘀咕起来。他走过了互相扭打的男孩子们身边,小心翼翼地擦着那些长在学校院子铺路石之间的方格地里的树苗走,它们还很嫩小。
有传闻说,蛋头的母亲在垂死之际一次次地叫喊:“蛋头,蛋头,你在哪儿?”可是正常状况下,她本该对他儿子说:“埃瓦利斯特,埃瓦利斯特,你在哪儿?”
婆妈妈抱怨说面包都是黏糊糊的,土豆都是光溜溜的。可是,她说,教父和他朋友在纺织厂老板宏泰斯家就这么办起了宴席,席上不仅大家都吃得东倒西歪,而且在吃完焦糖甜点,喝完香槟酒之后,婆娘们都爬进了男人怀里。
海伦娜姑妈兴致挺高,因为摇摆舞俱乐部弗兰利达星期六、星期日又可以跳舞了。“她到底觉得这些黑鬼跳的舞哪里好啦?她受的教育可不是这样的。”爸爸说。弗洛伦特叔叔用手比画出一个大漏斗,模仿吹萨克斯管的样子。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变个成年人?”爸爸怒气冲冲地朝着他弟弟说。
“下个星期。”(因为到时候他回不来梅工作,与列昂姑父一起去,列昂姑父当然也会带上他的国际跳棋和颜料盒。)
“你真的想去吗,弗洛伦特?”妈妈说,“我也可以想办法让你到艾尔拉上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