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阁下。”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答案是这么容易猜到,路易斯反而犹豫了,但他还是说:“因为您向我爷爷保证过……”
“不对。”蛋头说。他的脸颊、下巴,与他头盖骨一样光滑。他压根就不长胡子吗,还是每隔一小时就剃一次胡子?门口的吵闹声消失了,一艘船突突地响着开过莱厄河的水面,穿过了许多绑在水泥块上埋在泥浆里的胀鼓鼓的尸体。蛋头的长袍,妈妈肯定知道这是什么料子,对一个老师来说太精致了些。衣领是象牙白,不沾任何小污渍。做听写练习的时候,他有时候会用一小根银签把指甲边的死皮剔掉。他怎么不继续往下说呢?
“我看到的事儿,路易斯,可是我不乐意看到的。当然了,你挺努力,也非常有天分。你的天分倒不会给我们添什么麻烦。不,让我担心的,是你的灵魂。”(操心一下你自己没有胡子的灵魂!)
我们给他们干活儿!我说了:“抱歉,我们可不是奴隶劳工。”
我们能活着回到我们的街上来,这就是个信号,说明上帝是存在的。
我们没有被杀掉,这是个奇迹。
比利时这个国家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居然和法国人合作。毫无顾忌。一个像约利斯·凡·赛维伦这样的正派人儿,他们就关了起来,交给了法国混蛋。你看到了,路易斯,只要觉得有必要,我们这个体面的比利时就会毫不犹豫地干掉我们弗拉芒人。比利时不是个国家,是种状态。但是凡·赛维伦的血也会流到他们头上的!
“别再想这些了,斯塔夫。”海伦娜姨妈说。妈妈还是有点儿迷惑,吃惊地看着这个用抱怨填满整个厨房的陌生人。接着,就像他似乎忘记了什么似的,他问道:“学校里咋样?给我说说!”
“你和你班上同学相处得好吗?”
“挺好,我们相处得挺好,阁下。”
“你和谁相处得最好?”
“和莫里斯。”
“我已经猜到了。那第二好的呢?
“好极了,爸爸。”(假如没有蛋头的话,他真能在最隐秘的角落里发现罪孽,厕所里、卧室里、树丛后、回家路上。)
那些在学校院门口互相砸书包、大声喧哗的男孩在叫路易斯,但蛋头拦住了他。他那像镜子一样光滑的脑袋反射着太阳光。他把自己的扣带扯高了些。
“你坐到那儿去。”蛋头在弥漫着粉笔灰和盐味的教室空气里说。
“不是,是那儿。”蛋头指着莫里斯·德·波特的板凳。他知道,莫里斯是路易斯最好的朋友。
“你肯定已经发觉,我在上课时或在课间长休时会时不时地观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