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把手架在他稀疏的眉毛上方,就像他是在布兰肯贝尔赫[17]看海(去年夏天,上百的人在海浪中翻转起伏,露出赤裸的肩头),而不是在眺望教堂的钟塔(现在弗里格正跪在那儿,请求圣母马利亚原谅他的怀疑和愤怒吧)。
教父把手搁在垂得低低的梨树树枝上。地下一层的厨房门口等着几个小家伙。没多久前,路易斯也曾站在那儿,站在那一排之中,被裹在厨房的烟雾里,他那时比现在矮上十公分,手中握着弗里格湿漉漉的手。
“我们对我们的路易斯非常满意。”修女亚当说,“在地理课和《圣经》
,基督世界的宗教首领。
“肯定长了五公分。”教父说这话的口音,在院里那些农民兼霍屯督人那儿是会引发大笑的。
“是因为春天到了吧。”爸爸说。
透过高高的、细长的窗户看得到院子当中那棵梨树。为什么弗里格不试着偷听他们说话?路易斯坏坏地笑了。弗里格从来不偷听别人。他被人偷听。
“就我看,”教父说,“你过得挺快活。”
“是的,爷爷。”
“要想愁眉苦脸的话,等你老了,时间多的是,不是吗,父亲?”爸爸说。教父善意地点了点头。
路易斯看到自己跑开了,跑过了院子那片铺了砖的无穷无尽的地面,他蜷缩着身子从音乐房的窗户下走过。——“阿尔斯特城,人人都生气,好马白亚德,在我们这里”——然后跑到菜园里。一位做厨娘的修女正在那儿除杂草,被他吓了一跳,大叫道:“塞涅夫!”他看到自己急匆匆地跑过了雨水箱、大礁石和沙堆,他像风帆一样的大耳朵灌满了风。他那双大耳朵,爸爸说要在夜里用“punaises”牢牢钉到他的脑袋瓜儿上。教父说:“斯塔夫,你总忘不了你的法语。还是说图钉更好。而且你在夜里最好是用橡皮利策捆住小伙子的脑袋,这样就不会痛了,是不是,路易斯?”听了这话,爸爸伤了自尊,但又(第一次)扬扬得意地说:“橡皮利策,橡皮利策,这也不是好弗拉芒语,父亲,那应该叫:橡皮筋。”对此,教父把头一扭,就像是一只在修道院走道里抓住了一只耗子的猫那样,然后说:“只要是我们的大诗人圭多·赫泽拉[15]和赫尔曼·特尔林克[16]觉得足够好的词儿,对我这个小人物,他们的学生胡伯特·塞涅夫来说,也就足够好。”
“来,路易斯,我们去散一小会儿步,呼吸点儿新鲜空气。”教父说。
院子里,旋转铁马在转,发出轻轻的吱呀声。在他离开前,弗里格还气汹汹地撞了它一下,让它晃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