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卡席莫多没有睡觉。他刚刚在主教堂里最后巡视了一圈。他关上各道门户的时候,没有发现副主教擦着他身边走了过去。副主教看见他仔仔细细插闩上锁,一道道大铁门固若金汤,心中恼怒异常。堂克洛德这时的神情更比往常忧心忡忡。
自从那天夜里摸进爱斯美腊达的卧室大触霉头,副主教就时常虐待卡席莫多,可是,不管他怎样对他粗,bao,有时甚至打他,丝毫也不能动摇忠心耿耿敲钟人的顺从、忍耐和逆来顺受。来自副主教的一切,怒骂、威胁、拳打脚踢,他都受着,了无怨言,一句责难也没有。充其量,只是在堂克洛德登上钟楼楼梯的时候,他以惴惴不安的目光密切注视他的动向,不过,副主教倒是自动不再出现在埃及姑娘眼前。
且说这天夜里,卡席莫多瞅了瞅被他遗弃的那些可怜的钟:雅各琳娜、玛丽、蒂博……然后一直登上北面钟楼的顶上,把风雨不透的马灯搁在屋檐上,开始眺望巴黎。当时的巴黎可以说是没有路灯照明的,看上去只是一堆堆黑糊糊的东西,随处为塞纳河那道河湾(38)泛白色的水面所切割。卡席莫多没有看见任何亮光,只除了远处的一扇窗子:那幢房子模糊昏暗的侧影高高显现在屋顶之上,在圣安东尼门那个方向(39)。那里也有人彻夜不眠。
(38)塞纳河自东向西,流经巴黎的时候,折向北再向南下,形成两道河湾,中间夹着圣母院所在的小岛。
(39)即巴士底那个方向。与以后的叙述相照应。
他那只独眼任意扫视夜雾迷蒙的天边,敲钟人感到内心里说不出来的不安。他像这样警戒着已经好几天了。他不断看见有人在教堂四周转悠,神情阴险,目不转睛地盯住吉卜赛姑娘的避难所。他想大概是在酝酿不利于不幸的避难姑娘的阴谋。他猜想,民众憎恨她,也憎恨他自己,十分可能马上就会大祸临头。因此,他守在钟楼上,保持警戒,如拉伯雷所说:“在梦境中徜徉”,一会看看姑娘的小室,一会眺望巴黎,以保万全,就像一只忠实的狗,心中却狐疑丛生。
那只独眼,造化似乎是为了补偿,赋予极其敏锐的视力,几乎可以代替卡席莫多所缺的一切其他器官。当他以这只独眼仔细察看全城的时候,忽然似乎发现老皮货坊那里堤岸的侧影呈现出异常情况,好像这个点上有了动静,堤岸衬托在白色水面上的那黑色剪影的线条不像其他地方那样平整而静止,看来是在波动,像是河水的波浪,又像是一群人走动时脑袋晃动。
他好生奇怪,加紧注意。那边的运动似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