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德说:“人安顿好的,世事演变会把它打乱。”
格兰古瓦回答:“我是皮浪(4)派哲学家。我把一切都维持平衡。”
(4)皮浪(约前365—前275),古希腊怀疑论哲学奠基人。
“您怎样糊口呢?”
堂克洛德打断他的话:“这么说,您很幸福?”
格兰古瓦十分激动地回答:
“当然幸福!我最初是爱女人,以后爱动物,现在我爱的是石头!石头跟动物、女人一样有意思,而不那么薄幸!”
教士一只手捂住额头——这是他习惯的动作。
“真的吗?”
oderatasint(3)。”
(3)拉丁文,在于:吃,喝,睡,爱,都要节制。
“这么说,您毫无烦心事啰,彼埃尔君?”副主教凝视格兰古瓦,又说。
“确实,没有。”
“您现在在干什么?”
格兰古瓦答道:“您看,人的乐趣各不相同!”他挽住教士的手臂,教士也就由他挽着。他又把教士拽进“主教讲坛”楼梯小塔的下面,说道:“这儿有座楼梯!每次我见着,都很高兴。这是全巴黎刻凿得最质朴、最希罕的楼梯。每一石级都是下面打成了斜面的。它的美丽和淳朴在于:每一石级宽度都在一尺左右,它们互相纽结、嵌合、镶入、串接、勾连、切交,彼此咬合得真是天衣无缝,纤细美妙!”
“您也不企求什么?”
“不。”
“也不惋惜什么?”
“无所惋惜,也无所要求。我的生活都安顿好了。”
“您看见的,老师。我在研究这些石头雕刻,这浮雕的塑法。”
教士笑笑——是一种苦笑,仅仅牵起一边嘴角,——说道:“您觉得挺有趣的?”
“天堂一般!”格兰古瓦叫道,倾身细看雕刻,面露得色,就好像是在解说有生命的现象,说道:“您难道不觉得,比方说,这浅浮雕的《变形记》刻得极有章法,玲珑可爱,细致耐心么?您再看这小圆柱。您哪里还能找到斗拱上的叶饰的刀法更为柔和、更带爱抚的感情?这儿,若望·马伊文的三个圆浮雕。这还不是这位伟大天才的最佳作品。尽管如此,人脸上率真表情、温情的流露,人体姿态和衣饰的欢畅和悦,还有这样不可言传的赏心悦目弥补了一切缺点。这一切使得这些小人像都这样明快飘逸,甚至犹有未尽之意哩。您不觉得这些都很有趣么?”
“倒也是,”教士说。
“您要是进小教堂里面去看看,还要妙哩!”诗人激发起饶舌的热情,又说:“到处都是雕刻。就跟白菜心那样瓷实紧凑!圣坛所更是肃穆罕见,真是我在别处没有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