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席莫多没有进去过,没有一个高处他没有爬上去过。他曾经多次仅仅抓住雕塑物的突出部分,攀缘那升起数级的正面。常常可以看见他像一只爬行在笔立的墙壁上的壁虎,在两座钟楼上攀登。这两尊双生的巨岸建筑物,那样巍峨,那样迫人,那样可畏,他爬上去并不觉得头晕目眩,不感到恐怖,也不惊呆得摇晃不已。看见这两座钟楼那样听从他的摆布,那样容易攀登,你会觉得他已经把它们驯服了。在这伟岸主教堂的各个悬岩峭壁中间时常跳跃、攀登、嬉戏,他就或多或少变成了猿猴、羚羊,又像是意大利南部海边的孩子,会走之前就会游泳,十分幼小就跟大海玩耍。
不仅如此,不单单他的身体似乎已经按照主教堂的模样塑造成型,就是他的灵魂也是这样。这个灵魂是怎样的状态呢?他的灵魂,在这样扭结的外囊之下,在这样狂野的生命之中,形成了怎样的褶皱,构成了怎样的形状呢?这是很难说清楚的。卡席莫多天生独眼、驼背、跛足。克洛德·弗罗洛好不容易,以极大的耐性才教会他说话。然而,注定的厄运紧迫着这可怜的弃婴。圣母院打钟人在十四岁上又得了一个残疾:钟声震破了他的耳膜,他聋了,这下子可就一应俱全了。造化本来为他向外界敞开的唯一门户,从此猛然永远关闭。
这样一关闭,就截断了那仍然渗透卡席莫多灵魂的唯一欢乐的光明。这个灵魂从此坠入无边的黑夜。这苦命人的忧伤也就如同他的畸形一般不可治疗、登峰造极了。不仅如此,耳朵一聋,他也就在某种程度上哑了。因为,为了不让别人讥笑,他从发现自己聋了的时候起,就坚决决定沉默不语,只在自己一人时才间或打破沉默。他的舌头,克洛德·弗罗洛费了很大气力才松开来的,现在他自己自愿重新扎结起来。因此,偶尔迫不得已只好讲话的时候,他的舌头已经麻木,显得笨拙,就像一扇门的铰链已经锈了。
假如我们现在试行透过卡席莫多的坚硬厚皮去深究他的灵魂,假如我们能够探测他那畸形的身体结构的最深处,假如我们有办法打起火把去看看他那些不透明的器官的背后,测度这个浑浊生灵的黑暗内里,探明其中的幽暗角落和离奇死胡同,突然以强烈光芒照亮他那被束缚在兽穴深底的心灵,我们大概可以发现这不幸的灵魂处于某种可怜的发育受阻塞的佝偻状态,就像威尼斯铅矿里的囚徒,石头矿坑太低太短犹如匣子,迫使这些矿工弯成两半截以至迅速衰老。
身体畸形,精神必定萎缩。卡席莫多简直感觉不到还会有什么灵魂按照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