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好的,佩格。”我母亲说。她看自己大姐时的表情,在我眼中与其说是疑心重重,不如说是小心翼翼。(我不能怪她。佩格来克林顿根本说不通。现在不是圣诞节,也没人去世。)“你呢?”
“一如既往的声名狼藉。但是撇开城里的一地鸡毛,北上到这里来挺好的
有车拐进了我家车道上。我父母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哪怕什么东西只是略微扰乱了他们的日常,他们都会吓一跳。
“吃饭呢。”我父亲说。他成功地把这三个字变成了一场关于文明必将坍塌的沉重演讲。
我应了门。是佩格姑姑。她因为暑气面红耳赤、大汗淋漓的,身上的衣服也乱糟糟的(一件过于肥大的男款格子牛津衫,一条宽松的粗布裙裤,还有一顶旧草帽,帽檐的地方点缀了一根火鸡毛),可我觉得我一生中见到谁都没有这么惊喜、这么开心过。实际上,我太惊喜、太开心了,一时忘记了在她面前要对自己有廉耻心。我一把抱住了她,开心得明目张胆。
“小不点儿!”说着她咧嘴笑了,“你看着真不错!”
我父母对于佩格的到来没这么激动,但他们已经尽力让自己去适应这个意外情况了。我家女佣尽职尽责地又拿了一套餐具。我父亲给佩格递了一杯鸡尾酒,但让我惊讶的是,她说她想喝点冰茶,如果不麻烦的话。
佩格扑通一下坐在了我家餐桌旁,用上等的爱尔兰亚麻餐布擦了擦湿漉漉的额头,环视了我们一圈,然后笑了。“嚯!大家在北边内地这块过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你还有辆车。”我父亲用这句话代替了回答。
“我没车。这是我认识的一个编舞的。他坐他男朋友的凯迪拉克去玛莎葡萄园岛了,所以把这辆车借给了我。这是一辆克莱斯勒。对于一辆年久失修的破车来说,它还不算太差。我确定如果你想开着它兜一圈的话,他会同意的。”
“你是怎么拿到汽油配给的?”我父亲这样问着他那个已经两年多没见过面的姐姐。(你可能会好奇为什么他这么问,而不是正常地打个招呼,但我爸有他自己的考虑。几个月以前,纽约州刚刚强制推行了汽油配给制度,我父亲气疯了:他这么努力地工作不是为了生活在极权z.府的统治下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告诉大家晚上几点才能睡觉吗?我祈祷大家赶紧换个话题,别聊汽油配给的事了。)
“我这贿赂贿赂,那做点黑市交易,东拼西凑了一些油票。在城里,油票不难弄到。大家不像在这里似的那么需要开车。”然后佩格转向了我的母亲,亲切地问,“露易丝,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