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那群无赖在殴打中砸碎橱窗的玻璃,老板总是把金属百叶窗放下来。
光线透过大门泛蓝的窗格照进大厅,于是,那个墙壁如土耳其肉铺一般刷成灰色的贼窝永远沉浸在昏暗之中,点缀着一缕缕乳白色的烟雾。
酒馆的屋顶由粗大的横梁支撑着,厨房湮没在炖菜和脂肪的混浊之中,阴郁的空间里聚集着一群黑暗的罪犯和小偷,他们的前额永远躲在帽檐的阴影中,方巾永远松垮地系在衣领处。
从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两点,他们围在油腻的大理石桌子旁,吸吮恶臭的蛤蜊壳
一片黑暗的人群在他的灵魂里游走;接着,一道阴影像云一样用疲惫笼罩了他的痛苦,在那张睡着小偷的微型桌子旁,耸立着酒馆老板公牛一般高大强壮的身形,他的指头深深掐进手臂隆起的肌肉里。这个回忆再次证明了埃尔多萨因对即将来临的堕落的预感是多么准确,那时候他还没想过要偷糖厂的钱,但却已经在黑暗角落中寻找他潜在的人格画像了。
他的脑子里到底有多少条路径啊!此刻的他正走在那条通往酒馆的小径,巨大的酒馆将其沉闷的体积陷入他大脑的最深处,尽管这个穿过他头颅的空间呈二十度倾斜,但载着小偷脑袋的微小桌子非但没有往下滑,反而由于他的意识习惯了即刻调整视线的透视法而在脑袋下挺立起来。埃尔多萨因的身体也习惯了火车飞速前行的质量,于是他懒洋洋地倚在座椅里,进入一阵令人眩晕的麻木;此刻,回忆征服了他体内所有的抵抗,酒馆犹如一个精确修剪的四边形出现在他的眼前。
酒馆的轮廓仿佛嵌入了他的体内,假如他照照镜子,会看见身体的正面是一个狭长的大厅,向镜子里延伸。埃尔多萨因在自己的体内行走,走在沾满唾沫和锯屑的路面,这个精心构制的画面通过层层反射让身在其中的感受无穷尽地叠加。
他心想,假如此刻“瘸女人”在他身边,他会在提到这个回忆时对她说:
“那时我还不是小偷。”
埃尔多萨因想象着“瘸女人”转过头看着他,而他则继续用沉闷的语调说道:
“在萨尔米恩托街,《评论报》《评论报》是20世纪30年代布宜诺斯艾利斯最重要也最受欢迎的报纸之一,并且它还以开创了报纸新风格而闻名。本书作者曾在该报纸工作。——原编者注旧址的隔壁,有一间酒馆。”
接着,列车穿过嘈杂的卡巴利多街区,伊波丽塔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他。他把自己想象成一个金盆洗手的歹徒,继续对隐形的交谈者说道:
“报贩和小偷是那里的常客。”
“噢,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