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把石磨上的尘土用柏树枝扫干净了。淋了些水,因干燥而松动的木把手又在石磨里膨胀起来,一点也不摇晃了。阿巴一手转动石磨,一手把干燥的柏树皮和柏树叶投进去,把一朵朵干枯的杜鹃花投进去。他转动石磨,看到棕褐色的粉末从石磨的缝隙间吐出来。阿巴看着手表,他是从上午9点开始的。两个小时后,那些粉末已经装满了一条可以装五公斤面粉的口袋。刚到移民村的时候,没有存粮。头一年的口粮都由z.府发放。头两个月是民政局派人直接送到家里。后来改成票证,就在村里超市拿了票证去换。十公斤一袋的大米,五公斤一袋的白面。这次回来,阿巴带了三条这样的口袋。一条袋子装了盐,一条袋子装了茶。剩下这条空着,他早就盘算好了这条袋子要派这个用场。
阿巴把石磨还了回去。
11点40分,他去下一家人借一样东西。
他需要一只熏香炉。走到第九家,他借到了。那真是一个精美的香炉。圆鼓鼓的肚子,底下有带栅的进风口,只是三只炉耳上的系绳已经腐烂了。
这难不倒阿巴。
着那么多的尘土。这人真是不麻烦人。他坐在那么高的危楼上。村里活着的人在想怎么把他弄下来。结果,第二天余震,他自己就和剩下的半边危楼一起掉下来了。
见了那么多死得惨伤得惨的人都没哭。搬运这人尸体的时候,村长哭了。
村长说,活着不麻烦人,死了也都怕麻烦我们一下,如今哪里去找这么纯善的乡亲啊。
白玛家儿子那满是尘土的脸已经开始肿胀了,脸上的表情还像是挂着歉意的笑容。
把他送往火葬地的路上,村长还一直在对阿巴说:好歹给他洗把脸,好歹给他洗把脸。
11点55分,他在第十二家找到了替代品。废墟里的电线。作为一个曾经的发电员,他太熟悉这些电线了。一层薄纤维,一层胶皮,里头才是柔软的一束细铜丝。他取一段悬垂在空
阿巴跨进这个荒草丛生的院子,恍然还看见他死在自己家里的样子。砸死他的石头是他自己垒砌到墙上去的,压在身上的房梁是自己从山上砍倒树运下来的。
阿巴大声说:白玛家有人在吧,借你们家石磨一用啊。大后天就是祭山神,祭阿吾塔毗的日子了。
阿巴发现自己不能同时搬动上下两扇石磨。他发现自己一到这废墟里,身上的力气就小了。阿巴只好先搬起一扇,走出院子的时候,他回头说:我还得再来一趟啊!
他又再来了一趟。
来第二趟时,他看见,这家人的犁头和木耙还好好地靠墙根放着,镰刀还挂在残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