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感觉不太自在。蒂博尔调音的时候,那女的一直都看着窗外。他开始弹了,那女的姿势也没有改变。第一支曲子弹完了,女人不发一言,于是他紧接着演奏下一首,然后又是一首。半个小时过去了,然后一个小时过去了。昏暗的房间、简陋的音效、飘动的蕾丝窗帘掩映下的午后阳光、远远传来的广场上的嘈杂声,但最主要的是那个女人的存在,使他的音符有了新的深度和含义。快一小时的时候,蒂博尔深信他的表现超出了对方的预期。然而当他演奏完最后一曲时,两个人默默地坐了好一会儿,那女的才终于转向他,说道:
“是,我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一个情况了。这事儿不容易,可是你做得到。你一定做得到。我们从布里顿[1]开始吧。那一曲再弹一遍,第一乐章就好,然后我们聊聊。我们一起努力,每次进步一点。”
听了她的话,蒂博尔真想马上收拾东西走人。可是另一种本能——也许仅仅是好奇,也许是其他更深层次的东西——压过了他的自尊心,迫使他开始重新演奏那女的叫他弹的曲子。他刚拉了几小节,那女的就叫他停下来,开始讲。蒂博尔再次想起身走人。出于礼貌,他决定对这不请自来的指导最多再忍五分钟。可是他发现自己没有离开,多待了一会儿,然后又多待了一会儿。他又拉了几小节,那女的又接着说。她的话一开始总是让人觉得狂妄又很抽象,但当他试着把她的意思表现在音乐里的时候,他发现效果惊人。就这样,不知不觉又一个小时过去了。
“我突然间看见了什么东西,”蒂博尔这么跟我们说。“一座我没进去过的花园。就在那里,在远处。有东西挡着我的去路。可第一次有这么一个花园。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花园。”
当他终于离开酒店,穿过广场来到咖啡厅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他犒赏了自己一份掼奶油杏仁蛋糕,喜悦之情一览无余。
*
接下来的几天,蒂博尔每天下午都到酒店去,回来的时候,虽不像第一次那样有茅塞顿开之感,但至少是精神焕发、信心满满。麦科马克小姐的评论越来越大胆,旁观者(若有这么个旁观者的话)也许会觉得她的话太过分了,可是现在当她打断他的演奏时,蒂博尔再也不会这样想了。如今他害怕的是麦科马克小姐什么时候会离开这个城市。这个问题开始在他心里萦绕,让他睡不好觉,在每一次愉快的交流过后,当他走出酒店、走进广场时,在他心头投下一层阴影。可是每次蒂博尔试探地问她的时候,她的回答总是含含糊糊,不能让蒂博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