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昨天你拉拉赫玛尼诺夫的时候,你想起了一段感情。是爱,罗曼蒂克的爱。”
“不,太荒谬了。我们是好朋友,但不是恋人。”
“但是你拉那一段的时候就像在回忆一段恋情。你还这么年轻就已经知道抛弃、离别。所以你会那样演奏第三乐章。大多数演奏那一段时都是喜悦的。但是在你看来,那不是喜悦,而是追忆一去不复返的快乐
。“哦,等天凉到我受不了的时候,”一次她这么说道。还有一次:“我想我会一直待到我觉得烦为止。”
“可她自己呢?”我们一直问他。“她的琴拉得怎么样?”
我们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蒂博尔并没有好好地回答我们,只是说“她一开始就跟我说她是一个大师”之类的话,然后就把话题转到别的地方去了。可我们揪着问题不放,他只好叹了口气,跟我们解释。
事实是,从第一次指导开始,蒂博尔就想听麦科马克小姐演奏,可是不好意思开口。他看了看麦科马克小姐的房间,没有大提琴的影子,心里有些生疑。可毕竟度假时没把琴带着是很正常的。而且,也有可能确有一把琴——可能是租来的——在关着的卧室的门后。
然而随着他一次次来到这里练琴,这种疑问越来越强烈。蒂博尔努力不去想这些,因为他原本对他们的会面还有所保留,现在统统没有了。麦科马克小姐只听不拉,似乎给了蒂博尔想象的空间。在不去麦科马克小姐那里的时间里,蒂博尔发觉自己常常在脑子里准备着曲子,想象着她会怎么评论,想象着她摇头、皱眉,或者肯定地点点头。可最让人开心的还数看到她陶醉在自己的音乐里,闭着眼睛,手跟着他假装拉起来。然而,他心里的疑问一直挥之不去。一天,他走进麦科马克小姐的套房,卧室的门半掩着。他看见房间里的石墙、一张中世纪风格的四柱床,可没有大提琴的影子。一个大师就算是在度假,也这么久不碰她的乐器吗?可蒂博尔同样把这个问题赶出了脑海。
*
夏日一天天过去,渐渐地,他们练习完了以后还要到咖啡厅里来继续交谈。麦科马克小姐给他买咖啡,买蛋糕,或者三明治。如今他们不仅仅谈论音乐——虽然每每都会回到音乐上来。比如,麦科马克小姐会问蒂博尔与他在维也纳相好的德国女孩的事。
“可您要知道,她不是我的女朋友,”蒂博尔说。“我们从没正式交往。”
“你的意思是你们从来没有亲密的肢体接触?这并不代表你不爱她。”
“不,麦科马克小姐,不是的。我当然喜欢她。可是我们没有相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