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五分钟,宋琪从她自己的房间走出来,脸上挂着一丝歉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哦,黄士宏,让你看笑话了。直接在书房采访好不好,也许我爸看到你就不一样了,好不好?”
“好,好。”
我干咳了一声,拿起录音机装上电池,假装检查了一下收音的麦克风插座,然后跟在宋琪后面往书房走去。
宋老师的书房已经完全不同往日了,从前环壁的书墙不见了,书架不见了,书桌也不见了。地板上铺着一张灰色的地毯,宋老师盘坐在一只乳白色的圆形沙发凳上,面对着层层架叠的音响器材和纠结缠绕的讯号线、CD架,头上戴着一个罩头的大耳机,右手舞着一支细长的白漆指挥棒。我们走近的时候,宋老师正专注地在胸前比划着,偶尔停下来,用指挥棒在音响外壳上敲几下,然后仔细地调整主机面板上的旋钮,之后再敲几下,然后又开始摇头晃脑地指挥起来。
停止键,饥饿、晕眩,却吃不下东西的感觉再度袭来。茶几上的起司蛋糕泛起油亮而清凉的光泽,完美得如同一个藏书章。宋琪从书房走出来的时候,我正打算喝一点咖啡,听到木板凹陷的推挤声,我又把咖啡杯放回原位。
“唉,没办法,我爸根本听不到我说话,真是的。”
“老师听觉有问题?”
“不是啦,他的听力可好了——对不起,你先坐一下,喝点咖啡,吃蛋糕嘛,你不要跟我客气,我再去跟我爸说一下看看。”
“好,好。”
“那是我爸自己跑去功学社买的指挥棒,一
宋琪转回书房之后,我走到钢琴旁边,轻轻掀开厚重的琴盖,手指在黑白交错的琴键上缓缓滑过,很小心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慢慢走近宋老师的书房,踩踏地板的时候,一面用手倚靠在墙壁上。宋老师的房门是合上的,从房间那头可以听见宋琪说话的声音,她的语调提高了,似乎在跟自己生气着:
“你到底要怎么样嘛你,人家记者在外面等着,你要人家等多久嘛,再这样我不理你了我告诉你——你不要老是气人好不好!”
隔着木门,我似乎可以看见宋琪激动的双手还在胸前比划着。“爸,你听我说话啊,你到底要不要听啊,我不管了……”趁宋琪忙着说话的时候,我又蹑手蹑脚地走回小茶几旁坐下,那杯咖啡已经不再冒出热气。
宋老师的房门被猛力拉开之后又关上,我听到宋琪忿怒地走进自己的房间,然后四周又安静下来。落地窗外的麻雀还在忽高忽低地弹跳着。我备妥录音机,把空白带倒转到起头的位置,又拆开电池盖,掏出电池握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