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从作品去论证或追踪一个作家的死因大概是不智的,那缘于文学免不了写及死亡,尤其在叙事作品里,死亡往往如同句号那般寻常。况且,如果以死亡为果,所有相关及无关的线索,都可能缘解释之矢,射向那个黑色的靶心。但这篇短文的写作确实肇因于一桩真实的死亡事件,一个作者之死。
这是个瘟疫年、灾难年,从SARS到禽流感,政客操作历史加速胎动,昏鸦苍蝇满天飞。而在这样暗晦的历史时刻,从去年6月迄今年4月①,短短不到一年内,两位年轻小说家z.sha了——而且是同一世代的——大概不能算是纯粹的意外了。政治上,同一世代的——所谓的“学运世代”——不少人已晋身大权在握、志得意满、面目可憎的政客之列,不只早已“有资格腐败”,而是正快速腐败中;但文学(尤其小说)的这一世代,是否正如我之前一篇短文里以乌鸦嘴命名的“哀歌世代”(《即将过去的未来》)——一个极其内向、脆弱、经验贫困、耽溺于情感与身体的书写世代?
但这样的论述是否太过概括了?或者还需要等待历史的检验?
以下单就袁哲生个案,就其文学探索之路、精神之旅,做一番简要的讨论。
袁哲生不算多产作家,虽然从1996年迄2003年间,他共出版了九本书,但只有五本是小说;五本中有两本(《猴子》《罗汉池》)是以薄薄的半绘本形式出版,严格说来,也只能合并算一本。这其中,个人认为品质最好的仍属第二本《寂寞的游戏》。但从他最早的一本小说集《静止在树上的羊》,可以大略窥见他后来可能发展及没有发展的那些路向——抒情小说、传统说书、台湾乡野、童话寓言、社会写实……如果以重复收入第一、二本小说集,得时报文学奖首奖,深受张大春赏识的《送行》(1995)为里程碑,确可以看出早年袁哲生表现得最具潜力的,还是抒情小说(就如晚一个世代的那些骆以军口中的“新品种赛亚人”),诸如第一本小说中的《雪茄盒子》《静止在树上的羊》《送行》《一件急事》等,以白描的经济手法、字里行间的留白,刻写出近乎静态的世界。不是以情节为主而是以感情收敛的“状态”、淡漠的情绪,推动场景的转换,张大春对《送行》的赞颂大概可以概括这种写作的优势——“《送行》的叙事任务根本不在交代一个什么故事,而在人的处境;从而送行二字形成生命的整体象征,哀而不伤,怨而不怒,平淡中益见深刻。”(《渐行渐远的送行》附录于《静》②书,页40至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