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斯托夫先生这个乐曲是怎么回事,我没有注意到,因为演奏一开始,我就一眼看到了盖茨比单独一个人站在大理石台阶上面,用满意的目光从这一群人看到那一群人。他那晒得黑黑的皮肤很漂亮地紧绷在脸上,他那短短的头发看上去好像是每天都修剪似的。我看不出他身上有什么诡秘的迹象。我纳闷是否他不喝酒这个事实有助于把他跟他的客人们截然分开,因为我觉得随着沆瀣一气的欢闹的高涨,他却变得越发端庄了。等到《爵士音乐世界史》演奏完毕,有的姑娘像小哈巴狗一样乐滋滋地靠在男人肩膀上,有的姑娘开玩笑地向后晕倒在男人怀抱里,甚至倒进人群里,明知反正有人会把她们托住——可是没有人晕倒在盖茨比身上,也没有法国式的短发碰到盖茨比的肩头,也没有人组织四人合唱团来拉盖茨比加入。
“对不起。”
盖茨比的男管家忽然站在我们身旁。
“贝克小姐?”他问道,“对不起,盖茨比先生想单独跟您谈谈。”
“跟我谈?”她惊奇地大声说。
但是随着她的下一句话又立即消失了。
“可是,我并不相信。”
“为什么不信?”
“我不知道,”她固执地说,“我就是不相信他上过牛津。”
她的语气之中有点什么使我想起另外那个姑娘说的“我想他杀过一个人”,其结果是打动了我的好奇心。随便说盖茨比出身于路易斯安那州的沼泽地区也好,出身于纽约东城南区(6)也好,我都可以毫无疑问地接受。那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年纪轻的人不可能——至少我这个孤陋寡闻的乡下人认为他们不可能——不知从什么地方悄悄地出现,在长岛海湾买下一座宫殿式的别墅。
“是的,小姐。”
她慢慢地站了
(6)贫民窟。
“不管怎样,他举行大型宴会,”乔丹像一般城里人一样不屑于谈具体细节,所以改换了话题。“而我也喜欢大型宴会。这样亲热得很。在小的聚会上,三三两两谈心倒不可能。”
大鼓轰隆隆一阵响,接着突然传来乐队指挥的声音,盖过花园里嘈杂的人声。
“女士们先生们,”他大声说,“应盖茨比先生的要求,我们现在为各位演奏弗拉迪米尔·托斯托夫先生的最新作品,这部作品五月里在卡内基音乐厅曾经引起那么多人注意。各位看报就知道那是轰动一时的事件。”他带着轻松而居高临下的神气微微一笑,又加了一句:“可真叫轰动!”引得大家都放声大笑。
“这支乐曲,”他最后用洪亮的声音说,“叫做《弗拉迪米尔·托斯托夫的爵士音乐世界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