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床光着身子走来走去直到天亮。可是那晚叫人担心,因为白天情况已经不好,晚上又凉又潮,露天散步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塞·帕拉西奥斯拿起一条毯子在月光如水的屋子里找他,发现他躺在走廊靠墙的石凳上,仿佛一具安放在棺材上的石像。将军转过身,目光炯炯有神,丝毫没有发过烧的迹象。
“又跟圣胡安·德帕亚拉那个晚上一样,”他说,“可惜的是没有雷娜·玛丽亚·路易莎。”
何塞·帕拉西奥斯很熟悉那段往事。将军指的是一八二〇年一月份的一个晚上,当时他率领了两千名士兵来到委内瑞拉阿普雷高山平原一个荒凉的地方。那时他已经从西班牙统治下解放了十八个省份,把以前由新格拉纳达总督管辖的地区、委内瑞拉特别自治区和基多共和国合并建立了哥伦比亚共和国,自己担任共和国第一任总统和军队总司令。他的最终目的是把战争引向南方,实现他创立一个疆土从墨西哥延伸到智利合恩角的世界上最大的自由统一国家的愿望。
但是那晚他面临的军事形势对他的梦想并不有利。行军途中,牲口突然传开一场瘟疫,倒毙的马匹在草原上留下一溜十四里长的恶臭的尸体。不少军官灰心丧气,不听指挥,从掳掠中寻求安慰,有的甚至对将军要枪毙违纪军人的威胁加以嘲笑。两千名士兵光着脚,衣衫褴褛,没有武器,没有粮食,没有御寒的毯子,对战争感到厌倦,不少人病倒,开始大批大批地开小差逃跑。将军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便下令每抓到一个逃兵就给巡逻队十比索奖赏,逃兵不问原因一律处决。
生活使他有理由相信他的厄运并未完结。两年前,他打了败仗,带领残部退到奥里诺科河边的丛林里,下令宰马充饥,以免士兵们吃人肉。根据当时英国军团一个军官的证言,将军一副落魄潦倒的模样,像是个游击队员。他头戴俄罗斯龙骑兵的盔帽,脚穿马夫的草鞋,身上是一件缀有红穗饰、金纽扣的蓝色军服,长矛上挂着一面有骷髅和交叉腿骨的海盗黑旗,上面还有血书的口号:“不自由毋宁死”。
在圣胡安·德帕亚拉的那个晚上,他的装束不那么落魄,情况却不乐观。那不但反映了他部队的暂时处境,也反映了解放军的整个悲剧:遭到惨败后多次东山再起,但已成强弩之末,在众多胜利的负担下快给压垮了。而西班牙的堂巴勃罗·莫里略将军拥有制伏爱国者和重建殖民秩序的手段,仍旧控制着委内瑞拉西部的广大地区,在山里壮大势力。
面临这种形势,将军晚上失眠,光着身子在庄园老宅月光明亮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