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铮劝说:“赶路辛苦,好歹吃些。”他从怀中掏出团手帕,层层掀开,里头是颗颗糖渍青梅。
“少爷,嚼两颗开开胃。”他使出撒手锏,“晾久便是果脯,给二宫主制,原想等他下回入府时尝尝。”
霍临风闻言微动,拿颗搁嘴里,甜中透酸,泌出许多涎水。他抓起筷子,趁着口中未散尽滋味儿,大口吃起饭来。
填饱肚腹,沐浴后便登床休息,翌日清晨还要继续赶路。房中烛熄帐落,他仰躺着,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容落云怎样。”
杜铮在榻上:“二宫主独守空闺,想必正思念少爷
各娶亲,生儿半女,平安又平淡地终老。容落云闭上眼睛,蒙上被子,将那零星烛光隔绝在外。
久久,他在被中闷声言语:“霍临风……会娶个什样娘子?”
抱月不行,宝萝不行,要读书识字,起码认得“踉踉跄跄”。琴裳也不行,到时个抚琴,个吹笛,邻里以为日日办丧。姐姐那样更不行,心思极细腻,姓霍说句谎话便被识破,听来好惨。
容落云当真是位江湖奇人,先是深夜行凶,而后潜入禅院,眼下独宿脏兮兮屋内,隔着凶巴巴野狗,冥思苦想,尽心求索,最终得出道结论。
——霍临风娶谁都不太合适。
缩着,盯着那面仍旧灰败墙。
自己睡,好没意思。
冷,无人为他盖被,渴,无人递他水喝,做噩梦,更无人搂他抱他,温柔地哄逗。
他也不想要别人,高高,宽肩劲腰,说浑话时很浑,说好话时很俊,最好真名姓霍,化名姓杜,这样,就想要这样。
容落云攥着枕头角,说好莫想,却想个不停。
而四百里之外,霍临风勒缰止步,停在荥州地界驿馆门口。
官差已经恭候多时,喂马,拎包袱,酒菜与上房早就备好。杜铮跨在马背日,这会儿下来,岔着腿好似个残疾。
“都出去罢,不必伺候。”进屋,霍临风挥退旁人。
净手用饭,主仆同在桌,杜铮饿坏,三下五除二啃完条鸭腿。稍抬眼,他撕下另只递过去,问:“少爷,怎不动筷?”
霍临风道:“没多少胃口。”
霍临风,你此时此刻在哪里呢?
奔波整日,有没有好好吃餐饭,盖严被子睡觉?
此刻沾床难眠,总是惦记你,你亦然吗?
落云要疯魔,从知晓霍钊杀害爹娘后,便有些疯魔。他忍不住思量,这辈子到底谁欠谁,上辈子又种过怎样因,作过怎样孽?
若有下辈子,千万别叫他遇见霍临风,萍水相逢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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