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西北,在奶奶和外婆两家所在城市里来回奔波,轮流寄居。那两座城市都在长江沿岸,座在中游,另座在下游。它们相隔八百公里,坐火车要转线。母亲旦察觉到家信里开始出现吞吞吐吐迹象,就会忙着帮他转学,转到另座城里借读。如此循环两三次,父母回城落户,终于失而复得,或者说得而复失个已经长大儿子。也不能说他们对不好——廖巍低头微笑——是说舅舅和姑妈他们。只不过,房子那小,他们受不总在他们眼前晃。年可以,最多年半,到两年就会吵架给看。等出远门超过年,他们也会想——嗯,想他们会。
二十年前彭笑,喜欢听这个故事,因为故事结局就站在她眼前,或者正把她搂在怀里。她知道这故事曲线定是渐渐上扬,前半部分越是迂回黯淡,后面便越是会带来豁然开朗快感。孤独而敏感少年,在翻着灰黄色泡沫(就像是有人倒太多洗衣粉)江边背下整首《离骚》(两千四百七十六个字没有个错,你信吗?他热切地问),相信自己定可以考上下游那所大学。他当然考上大学,否则故事就会是另种讲法。圆满结局是有效溶剂,能化开这画面里所有结晶状俗气和感伤。
廖巍在身上看到哪部分自己?彭笑不知道。重剪前两期时候,廖巍把面部特写,从已经剪掉镜头里,个个地捡回来。只要换个机位,调整下镜头顺序,或者插入个对面导师微笑(这个微笑不定发生在当时),迟缓和茫然就被赋予新意义。导师随口问他在营地里生活是不是充满新鲜感,跟学校里有什两样。目光并不躲闪,但视线显然越过导师脸,也越过镜头。不是很新鲜,他说,差不多。
导师不甘心,紧跟着追问句:至少有很多新朋友吧?
视线还是飘向远处,目光也仍不闪烁。直都没有什朋友。习惯。
是从什时候开始习惯?彭笑想问赵迎春,但话到嘴边还是在舌头上打个转,换个问法。你们家,是不是从小就不爱说话?
你看,其实不是太清楚——赵迎春正弯下腰打开洗碗机,大团热气冒出来裹住她,满头满脸。如果在冰箱这头装台摄像机,那此时画面就会布满湿漉漉颗粒感。
早些年,每次去他奶奶那里把他领回来,这孩子都长大截,买回去裤子总是不够长。还没来得及记住他新鲜模样,就又该回城。就这样,直到他上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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