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地把听筒放回电话底座上,转身朝楼梯走去。黑暗逼近了楼梯平台旁的窗户,灯笼一旁映出了她模糊的影子。“再睡会儿吧。”她小声说道,可她头顶的地板嘎吱响了起来,她知道他准备再次出门了。她非常欣赏他的那股干劲,可她也总告诉他,那股干劲会要了他的命。可是,还没到时候呢,那天早上她祈祷道,还没到时候呢。
他的脸出现在了楼梯顶端,看起来毫无血色。
“是伯克家打来的吗?”他问。
“是沃格尔家打来的。”她答道。
在黑暗中,她没能看清他的表情,但她看见他的手紧紧抓住了楼梯扶手,还注意到他很快便转过身去,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他的马车缓缓驶出了视线,此后,她在窗前站了很久很
清晨。
电话是从鲍姆家,而不是沃格尔家打来的。总机接线员听不太明白鲍姆先生说的话,他的德国口音太重了,而且英语也说得乱七八糟。(“这些人怎么就学不会说标准的英文呢?”露西·迈尔斯想道。)她以为他说他的妻子快要生了。
“这不可能,鲍姆先生。”露西缓慢而大声地说道,“你的妻子至少有六十岁了吧?”二十五岁的露西坚信,不论在哪一天,不论是跟谁交谈,她比他们都要更了解生活。她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听鲍姆先生再次说起话来。
“不,”鲍姆先生耐心地说着,说话声很含糊,“不,不。”露西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给99号[1]打电话。加诺威医生家的分机号是47,而麦格恩医生家的分机号是27。她记下了所有的分机号码。
“是沃格尔夫人。”鲍姆先生继续说道,不过他把“沃格尔”读成了“福克尔”,这个词一直卡在他的喉咙深处,他差点把它给咽了下去,“她快要生孩子了。她需要看医生。她病了。病了。他们全家都病了。流感。”
这个可怕的字眼终于穿过露西自以为听到的那些话,传到了她的耳畔。“沃格尔夫人是要生孩子了呢,还是得了流感?”她慢慢地问道。
“是的。”鲍姆先生如释重负地说道,“是的。”
露西按下接线总机上的开关,给医生打电话。“让他自己琢磨去吧。”她喃喃自语道,“我可没工夫伺候他们。”
接电话的是米兰达·加诺威。当时太阳还未升起,她希望埃德能够得到足够的休息,不过电话的声音还是吵醒了他。虽然醒了过来,可他实在是太累了,他站在楼梯顶端,凝视着黑漆漆的楼下。楼下的电话响着,那架势仿佛是扑向他的怪物,她根本保护不了他。
“马上。”她对鲍姆先生说,“他马上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