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给他喂饭的时候从来不用餐刀,他已经从一位护士手里抢走过一把。尽管这样谨慎小心,可还是发生了意外。晚上,正在喂他吃饭的时候,那护士从他床边被喊走了,盘子连同餐叉就留在那桌子上。他摸着了餐叉,把它一把抓住,用尽平生之力戳向心坎,随后抢过一只鞋,使足了劲朝那叉柄上敲着。我们大声呼救,得有三个男人才能把餐叉从他胸口拔出来。那并不锋利的叉刺,已经深深地戳到里面去了。他把我们痛骂了整整一夜,弄得谁也没法睡着。到了早晨,他痉挛发作了。
床位又空出来了。一天又一天,在疼痛、恐惧、呻吟和临终喘气中过去。甚至那太平间也不再顶用了,那个地方太小啦。在我们病房里,有人就在夜里死去了。他们死得太快,那些护士简直来不及应付。
可是有一天,房门忽然敞开,有辆担架车推了进来,那担架上直挺挺、喜滋滋地坐着那个苍白瘦弱、满头卷发的彼得。利贝廷护士满面春风地把他推到原先的床位上。他是从垂死病房里送回来的。我们早就以为他已经死了。
他朝四周望了一望:“现在你们该怎么说啦?”
这一下连约瑟夫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事他也还是第一次经历。
逐渐地,我们中间有几个人被准许站起来了。也给我发了一副拐杖,我可以一跛一瘸地走来走去了。不过我也很少去使用,因为我在房间里走动的时候,受不了艾伯特的瞪视。他常常用一种奇异的眼色紧盯着我。因此我有时候就溜到走廊上去。在那里,可以走动得比较自由了。
下面一层,都是腹部和脊椎受了伤的,头部受了伤的,还有两腿或两臂都已经被截掉了的。右侧住的是伤了下颚的,中了毒气的,还有鼻子、耳朵和脖颈受了伤的。左侧是瞎了眼的,肺部受了伤,骨盆受了伤,关节受了伤,肾脏受了伤,胃部受了伤的。到了这里,一个人才第一次意识到人身上到处都可以中弹咧。
有两个人破伤风死了。他们脸色发白,四肢僵硬,到最后,只有他们的一双眼睛还活着——久久地活着。很多受伤的人,他们被打碎的四肢临空荡在吊架上,伤口下面放一个盆,让脓水滴在那里。每隔两三个小时,便将容器倒空一次。还有一些人躺在伸缩绷带里,用个沉重的秤砣吊在床的一头。我看见肠子受伤的,肠道里面常常塞满了粪便。医生的秘书给我看过一些X光照片,拍的是完全被打碎的髋骨、膝盖和肩膀。
一个人无法理解,在这样支离破碎的躯体上面,居然还有着人的脸,而生命依然在那里一天天地运行着。而这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