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语悬在半空,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两人齐刷刷地盯着马路对面刚下出租车的一对中年男女——更确切地说,是男人正吃力地横抱着的一尊斑马雕塑。那是一只中等大小的“斑马”,某种被简化过的卡
的感受,而不是什么都想分析和反思——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每个人都有那么多‘应该’之外的感受,根本不可能有一个所谓‘客观’或‘正确’的生育理由……”
“那你究竟感受到了什么呢?”苏昂打断她,“是什么令你如此执着?拜托,我们是IVF患者,不可能没有反思过这个问题。”
艾伦看向一旁,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因为我知道我真正恐惧的是虚无而不是痛苦。”
这话本身就有些“虚无”。奇怪的是,苏昂觉得自己听懂了。
“而且我也相信我会成为合格的母亲,”她说,“这两点足够支撑我做出决定——至少对我来说足够了。”她的语调昂扬起来,像是从自己的话语中重新汲取了力量,也急于把这种力量传递给她困惑的盟友,“没错,有了孩子以后,你可能会手忙脚乱,生活变得一团糟,也有可能真心喜欢上了这个新角色,甚至反而被它激发出创造力,或是比以前强大一百倍……一切皆有可能,但你不能只因害怕犯错就放弃尝试。我的意思是,你的直觉和本能也是很宝贵、很自然的东西——好吧,自然并不总是值得信任的,但它也包含着一种可能远比理性更深刻的智慧。如果你对一个选择想得太多,它必然会出错。过分相信自由意志的人会把人生变成一个不断制造懊悔、内疚和焦虑的工厂,而不是一个充满神秘与惊喜的宇宙。为什么不能勇敢地去感受变化的神秘呢?难道你认为没有生就没有死,不去爱就不会受伤害,不生孩子就不会丧失自我,什么都不做就不会失败?”
在长篇大论之后的沉默中,苏昂不知道自己是豁然开朗,还是变得更困惑了。
“如果我后悔了呢?”她喃喃道,“如果我发现自己不爱孩子,或者就是当不了一个合格的妈妈呢?”
艾伦佯装恼怒地翻了个白眼,抹去额上的汗珠。“后悔就后悔吧!后悔也是你的自由意志——”她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笑了起来,“嘿,那才是应该好好运用你那该死的‘纯粹理性’的时候啊!用理性去承担责任,努力把孩子养到18岁——听起来也不是世界末日,对不对?”
苏昂没有回答,却发现她的喉管自动发出了或许是赞同的声音。
“听我说,”艾伦把一只手搭在苏昂的手臂上,“人生总有遗憾,如果学不会伴着遗憾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