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未来,那么最近五到十年的一个明显后果是,社会科学丧失了对于当下的观察力和批判能力。在某种程度上,美学已然部分取代了社会科学(尤其是社会学),成为言说和培成当下实践的知识生产方式。这在乡村建设、社区营造、城市研究、环境保护以及数字经济对人的异化等议题中特别显著。这一方面是由于社会科学被迫或主动放弃了当下领域,另一方面是因为美学的光晕柔化了尖锐的政治问题,并提供了美学的未来:个人解放、个人自由的未来。这种时间观上的分歧,也导致了知识分子群体内部的分化,包括艺术家与社会科学家关系的断裂、社会科学不同门类学者内部关系的断裂。再则,这一问题和有关“本土性”的问题也密切相关。什么是本土性?本土性并不等同于“中国化”“中国性”,也不必然和某种历史复兴联系在一起。“中国性”指涉某些本质化的中国社会文化特征与民族性格,并以国家的政治权力为基础;而本土性可能包括不同地方的多重层面,内部也充满了多元性与差异性(德里克2015,202—242)。并且,本土性既可以包括历史的维度,也应纳入当下的日常实践——这种实践可能是传统的,更可能是现代的。因之,如果不与当下的社会—文化生活真正结合,并真诚反思其背后的时间与空间假定,那么高呼本土性(实际是抽象的中国性)背后的动机是值得怀疑的。最后,对于中国历史社会学来说,倘若建构历史的方案值得怀疑,拥抱西方历史社会学的最新进展又无法跳脱当下主义的陷阱,那么应该抱持何种时间经验和研究视野呢?对于结构和权力的重新理解及对其与时间性关联的反思,也许是一个可能的开始,亦是重建过去、当下与未来关系的重要楔子,有可能成为立足地方推动全球社会学发展的新实验。<注:"详见本书赵鼎新一文对于结构、权力和时间性的讨论。">毕竟,我们仍是鲁迅笔下的“历史中间物”(汪晖2000)——我们仍处于传统与现代、外来与本土的复杂交锋之中。我们也许彷徨于无地,但也并非没有希望。这也许才是我们时代最根本的知识与政治任务。
【参考文献】
[美]汉娜·阿伦特著,王寅丽、张立立译,2011,《过去与未来之间》,南京:译林出版社。
[法]阿兰·巴迪欧著,蓝江译,2018,《存在与事件》,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
[美]阿里夫·德里克著,李冠南、董一格译,2015,《后g,m时代的中国》,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