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之间最为根本的不同就在于“国教”或者国家所推崇的世俗意识形态的不同。也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轴心时代宗教对文明分岔具有韦伯所说的“扳道工”作用(Weber1970),以及曼所说的“铺轨”作用(Mann1986,341)。
(5)道家时间
人类的经济、军事、政治和意识形态行为的内在的各种机制性逻辑会给历史带来不同的时间性,但是这些机制性逻辑大多数都具有很强的正反馈性(赵鼎新2021,43—45),或者说都具有内禀的不稳定。这一不稳定性势必会带来“报复”,具体说就是会受到各种具有负反馈性质的社会力量的调节,这就形成了所谓的道家时间。道家时间有两个关键。其一是转化和否定,而不是螺旋式发展的“否定之否定”。既然没有螺旋式发展的“否定之否定”,历史也就没有什么终极目标。道家时间就像是一幅太极图,它没有终极目标和意义,但却有规律可循,并且规律的重要性和作用方式也会不断转化。其二是多元动力,即导致事物转化与否定的原因是多重的,并且这些原因的重要性和组合方式可以不断改变。
道家时间的这一特色使它明显区别于西方学者提出的各种对称性循环理论,即认为是同样的力量让历史获得了正向运动和反向运动,也是同样的力量造就了历史一次又一次的循环。持道家史观的学者会认为,虽然历史发展呈波状,但造成单一循环的正反两个方向,以及每次历史循环波动的原因都不见得相同。老子把这个意思总结为“道可道,非常道”,即所谓可道的道,比如,奥尔森的利益集团势力消长周期,特钦的凝聚力周期及人口和政治周期,虽然很有洞见,但都不是“常道”。这是因为可道的道仍然属于社会机制范畴,它们的重要性和在社会中的作用方式必然会随着历史情境而变(赵鼎新2021,第二章)。那么,什么是“常道”呢?按笔者的理解,在老子的哲学思想下,所谓的常道其实是一个可以做如下表述的强弱转换法则(也可以说是反向运动原则):任何性质的社会组织、思想和制度,随着它们的力量变得强大,削弱它们的社会力量和社会机制也会变得越来越重要。
笔者在前文中指出,军事和经济竞争能促进人类社会的积累性发展,而积累性发展一旦被赢者定义为“进步”,就会给人一种历史具有目的性方向的错觉。我这里要强调的是,军事和经济权力的自身逻辑除了能给历史以方向性的积累性发展,也会引发各种反向力量。比如,军事冲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