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欣喜而领情地接住了那种语气。
又宽又长的橡木桌子上,堆满了杂物,东西分两种,一种属于高老师,一种属于高师母。一摞精装外文画册、杂志、书,有些是高老师订的,他有些学生在外国定居,也隔三岔五寄书给老师。另外几本手鞠球编织技巧、家养绿植手册,那些是高师母的。一个柚子大小的巨型马克杯是高老师喝咖啡的,杯子上画了抽象的半张人脸,杯把上还挂着油彩。一只带毛线套子的玻璃罐头瓶,高师母的,里面泡着胖大海,教师生涯留下的职业习惯,高老师笑称“这是一种成瘾机制”。两个巴掌大的石膏胸像,一个编到一半的大红中国结。一沓裁好的过期报纸,是给高老师擦画笔用的。
还有一个小面板,面板上一沓馄饨皮,一碗馄饨馅,十几只裹好的馄饨,以及半笸箩豆芽,笸箩旁边一堆掐掉尾须的干净芽头,一小堆须子。高老师喜欢吃豆芽卷春饼,嫌外面发的豆芽不干净,乱放药水,所以高师母自己发豆芽。小面板前头,一个手机用支架斜撑着,暂停在赵丽蓉春晚小品的页面,老太太正写大字“货真价实”。这张桌正如整个屋子的缩影,那些“艺术家”部分是男主人的,其余那些有点俗气、人间的道具属于女主人。
球球像个小大人似的坐下,一对膝盖紧贴,双脚悬在空中,曹啸东飞快把那摞印外文的画册推到她眼前,手掌在最上面那本上拍了两下。球球垂下头,翻开画册,一页一页掀动。高师母有点心不在焉,愣了几秒钟,弯腰收拾桌子,把绿植手册合上,在杂物间挪来挪去,说,瞧这乱的,今年过年我们没怎么收拾,老了,光应付就累得够呛。
桌子底下曹啸东的脚轻轻一碰孙娟的脚,朝那笸箩豆芽一努嘴,孙娟挪了挪屁股,把笸箩拽过来,抓了条豆芽,掐去须子。高师母扬起双手,簸动着说,小孙你快放下放下,你那是刚做的美甲吧?都弄脏了。嗐,这是那谁没弄完就不管了……她埋怨一句,像忽觉失言似的,嘴边一个讪笑。
曹啸东也伸手拈了条豆芽,拇指指甲一掐,掐掉尾须,说,没事,她在家也是干家务闲不住,习惯了,一边干家务一边听有声书,最近她爱听《追忆似水年华》。
孙娟一面择豆芽一面说,您这怎么又是馄饨,又是豆芽卷饼的?曹啸东说,高老师点菜点得越来越复杂了,也就您才有这耐心,接得住。
高师母停了一阵说,今晚?啊对了,小曹小孙,今晚我跟老高可能得出去拜个年,不能留你们吃饭了,老高的老同学,夫妻俩去纽约带孙子,三四年没回国,今年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