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时候?
很多年前了……初三上学期,在学校里突发心脏病,还没送到医院,人就没了。
马闯张嘴说不出话,他这才明白适才谈话中,那两人偶尔显出的怪情绪是怎么来的,有一种被告知考题答案的恍然。
他忍不住握住她放在大腿上的手,拇指捻着她手心,表示一种安慰。她整只手冰冷,手掌心湿热,像一片微型泥沼。他再不敏锐也知觉得到,她的伤怀并未被时间冲淡。她仿佛真的是女巫,猛揭开一角衣襟,让他看自己身上一个秘密的创洞。这时再听那琵琶,滴溜溜的,催得人心惊肉跳,竟然听得出悼亡的味儿了。
远远地那妇人走回来,边走边甩手上水,嘴上重新填了唇膏,大声说,怎么小马还抢了我的呢?说好我请这一顿的。
童扶起筷子,眼皮向那妇人抬了一下,又把筷子撂到桌上,说,我也没什么胃口。
妇人从桌上纸巾盒里抽了纸,抹抹嘴,她的唇膏大半吃进去了,只剩嘴唇边缘一圈红线,以及唇纹里沁着的颜色,她起身说,我去趟卫生间,回来咱们就走。
桌边只剩马闯跟巫童,他觉得他们像并肩坐着的两个考生,一门考试刚结束,卷子收走了,迎来短暂的休息。他松一口气,对巫童笑道,你说也真是巧,异乡异地的,大晚上出来买双袜子,居然能遇到你老家的人。
是啊,写小说都写不出这么巧的事。
说了半天,你那个初中同学是男是女?
巫童把手抽了出去,快得跟痉挛似的。马闯吸一口气,感觉是监考老师带着新卷子走回来,他起身笑道,阿姨,男士给女士付账是规矩,不然回去巫童可得批我了。
三人搭电梯下楼,男装楼层的客人跟平常一样少,每个“凵”字形店面口都站着女导购员,挡在一片衣冠楚楚的高大男模特身前。妇人跟她们都相熟,一路走过,像领导视察似的,朝这边笑着扬扬手,跟那边说一句今天真清净。走过一家外国男装牌子的店,她停下,咦,小毛,你咋上黄姐这来了?
叫小毛的是位个头矮小的姑娘,年纪很轻,胸前和裤子后屁股那一块都空荡荡的,身量像个没长足的中学生,脸盘圆如满月,皮色苍黄。小毛走过来
男生。
马闯半开玩笑地说,我懂了!怪不得你这嬢嬢看我眼神有点怪,她早就相中你,想让你做她儿媳是不是?结果今天一看,完蛋,被一个帅哥抢了先。
巫童木木地一笑,有些惨然。平常她一定会针对帅哥两字嘲笑一番,但今天她奇怪地沉默着。
马闯又说,你这个同学在哪工作?
巫童用一种迷茫轻柔的声音说,他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