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闯说,对,黑袜子,给我的,明天婚礼上穿。
妇人愉悦起来。快来快来,吃完面就上我那儿去,嬢嬢给你打折。
马闯借口去卫生间,去店堂另一边的收款台结了账。回来见两碗面已经来了,他坐下,那妇人才扶起筷子吃。他们像齐心合力完成任务一样,专注进食。马闯偶尔抬头看一眼,发现那妇人吃面的方式,是夹起一筷子,手腕一绕,把更多面条绕到筷头上,一侧头,咬下去。
他想起巫童好像也是这么吃面,他们刚在一起不多久那阵,她嫌他吃面吸吸溜溜的出声音,不雅。他辩称:我在外人面前绝对吃得秀气,在亲密的人面前才豪放一些,再说,吃面不出声,那也太难了。巫童说,你不要往里吸,咬断,咬断它。
他把面碗推到巫童面前,说,我吃好了,你吃两口。
才那段惨淡似乎就像菜单上一页,轻轻揭过去了。巫童说,他在我家可受欢迎了,连狗见了他都猛摇尾巴。每天早饭桌上,我爸妈就开始问,小马中午想吃啥?晚上想吃啥?吃不吃夜宵?
妇人说,哎,我好多年没回去,都不知道咱们那里变成啥样了。你爸妈都蛮好的?老人还硬朗?
我爷爷奶奶都没了,前后差半年。我姥姥姥爷跟我家住,我爸妈伺候。我妈早就办了病退,去年迷上摄影,现在时不时跟她们摄影群的群友约着出去,拍花,拍猫狗,拍日出,过得还挺有滋味。我爸还没退。
你爸还没退?哦,想起来了,你爸是幺儿子,属蛇的,比我小四岁。
嬢嬢你也挺好?你还那么漂亮,时髦,不减当年。这唇膏是最兴的胡萝卜色吧?我这个年轻人都不如你,你看,我连逛商场都没化妆。
黑筷子像条船篙插在水里,倚在船边,巫
那妇人嗐了一声,脸往侧面一躲,有点羞涩,有点得意,还有点凄凉,扬起巴掌握住脸颊,半像自怜的美人捧腮,半像掌掴。什么兴不兴的,我就是瞎涂瞎化。都这岁数了,不图漂亮,只图遮丑。没办法,干了这个工作,开会培训每次都强调,必须化妆,不化妆扣工资。
是什么工作啊?
我刚才没说?瞧我颠三倒四的,老了,老了!……我就在这个商场干,楼下男装部,导购员。小巫童你说好笑不?领导非让我们化妆,可能是想多揽点男客人,可哪有男的一人逛商场的?人家男客人都是挎着女客人来的,让我们作什么妖?
三个人都笑。马闯说,阿姨,您那店里卖不卖袜子?男袜。
卖呀!当然卖,袜子、领带、内衣裤,拿我们店长的话讲,客人光身子进来,让他能穿成个新郎官出去。你们要买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