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都没有听出来,浪费了三首歌的钱。许多年后,贾俊已经不记得爷爷活着的时候发生过些什么事,那个漫长又还挺有趣的告别仪式,倒成了他生命记忆的一个节点。听到《千年等一回》,也会想念爷爷。那时,作为长子的父亲,引领着爷爷的灵牌,跟随手摇铜铃的法师,在不知所谓的吟唱中,带着看不见的爷爷一步一步走向奈河桥,一步一步平安地走过奈河桥。然后,爷爷就把他们都忘记了。作为亲属的他们,围桥而立,即使什么也看不见,却看得十分认真,气氛极为庄严。
所以人跟人、家与家还真是挺不一样的。比方贾俊觉得郑梨家简陋,也不是头一回了。更年轻一点的时候,他想不到很好的词来表述这种感受,说着说着,郑梨就觉得他是不是看不起她,是不是不要她了。贾俊倒不是这个意思,但郑梨十分敏感,还在越来越敏感中。贾俊心里的简陋,并不是那种家庭环境方面的简陋,而是人情世故。按说,郑梨家不算清贫,人丁也不少,并没见他们老吵架,但就是让人感觉到一种逼人的简陋。郑梨外公的事,是个外人恐怕都看不下去。外公亲兄弟来家里的时候,大骂郑梨外婆是毒妇,成天佛口蛇心,连个灵堂都不舍得花钱给丈夫,把钱都送给外面的骗子,上当了也不知道。这些话,贾俊一个字都没跟郑梨说。郑梨也怀疑外公是饿死的,但丧事能办得这样冷清,家人还能如此相安无事、井井有条,公账连表格都做得出来,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反而让人无话可说。贾俊尽量不去想,自己要是有一天死了,是会像郑梨家一样潦草,还是像自己家一样铺张。这似乎也是这几年以来,他和郑梨婚姻生活中巨大的乌云。他原来以为这只是生不生孩子的问题,现在才一点一点想到自己身上去了。
在礼堂门口抽烟的时候,远远地,贾俊也认出了刘童。他们很多年没见了。早听说刘童嫁到澳洲去了,怎么又回来了呢。真是冤家路窄。
刘童和贾俊倒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人在十八岁以前的履历几乎是复制的。两家家人也都认识。贾俊小的时候,刘童家比较有钱。他眼睁睁看着刘童一步一步长成了一个万千宠爱的青浦区小公主,从小就经常浪费食物,还到处分发零食。贾俊开始也看不上她,觉得她虽然大方,但是胖。刘童瘦了以后,那就另当别论。以貌取人的年纪,人人都会分到长长短短的因缘。中学以前,两人太熟悉了,熟到什么程度呢,刘童就仿佛是自己家里有钱无脑的堂表姐,过年都要走动,他俩横在屋里看周星驰看三眼神童,跑到户外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