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想一想,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一批批的犹太人消失了,而在消失之前,他们被辞退、被剥夺财产、被隔离、被殴打、被羞辱……然后,他们消失了。
即使想不到其中的细节,也能想到那是一条非常黑暗的隧道。何况在消失的途中,无数普通人不断接手他们:隔离区的工作人员、警察、火车站工作人员、医生、狱警、厨师……也就是说,有无数的艾希曼们,而这些艾希曼们很容易把所见所闻告诉亲友以及亲友的亲友……但是,因为恐惧,人们不去想,不敢想。
政治学中有一个词汇,叫作“理性的无知”,通常用于分析选民的投票行为,但是,用在这种极端恐惧下的思想自我屏蔽,同样恰如其分。什么叫“理性的无知”?意思就是,无知其实并非一种偶然的状态,而是一种理性的选择。特定情境下,人们可能会选择对自己无法承受、无法改变、无法超越的东西保持无知,因为“知道”会唤醒良知,而恐惧让你只能无所作为,与其让你的无所作为拷问你的良知,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生产“,bao民”的机制二:利益
恐惧只能制造沉默,而利益诱惑则能造就积极分子。这是权力制造,bao民的第二个台阶。在艾希曼的自述中,以及阿伦特对他的描述里,艾希曼似乎只是一个浑浑噩噩的公务员,被动而茫然地执行着命令,因而“不知不觉”犯下了罪行。果真如此吗?还是,当权力向社会撒下利益的诱饵,他是努力跳起来去够那些诱饵的人?
1932年,纳粹党赢得大选之际,艾希曼即刻加入了纳粹党和党卫军。1934年,他又加入纳粹的安全部门。这都是他主动的选择。之后,因为工作积极、表现出色,他不断获得升职,成为整个帝国的“犹太人事务”的第一执行人。到最后,党卫军的“犹太人事务管理办公室”直接被叫作“艾希曼的办公室”。
比职业升迁带来更大满足的,是心理上的成就感。26岁加入纳粹党之前,艾希曼可以说一事无成。虽然生于一个中产阶级家庭,可能是学习不够用功,也可能是不够聪明,艾希曼甚至高中都没有毕业。而且,由于长了个犹太人式的鹰钩鼻,他从小还是小伙伴们的嘲笑对象。从职业学校毕业后,他找到了一个汽油推销员的工作,但是没过几年,又被解雇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艾希曼加入了纳粹党,成为其中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虽然到最后,艾希曼的正式职务并不是很高,大致相当于中国的一个处级或厅级干部,但是,由于其位置的特殊性,所以权力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