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法驯服风。哪怕是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寰球大洋提督”(乖乖),照样伴风如伴虎。无垠大海上风走它永恒的细径。水手将风径的秘密代代相传。偏离风径的船全都失败了。壮如犀牛的风顶起帆,冲刺在一望无际洋面。风掀起浪,杀人。风推一群人去世界另一头,杀另一群人。
以咸水为边界的人一觉醒来,发现风把一头庞然大物插在浅滩上。多彩的人爬得到处都是。有些死了,在沙底成倒栽葱。那就是故事的开始。船上人则是反过来。船上人一觉醒来,发现风叼回一根地平线:纤细却无价。有时附着蓝色山峦、茸茸林冠;有时就只是纤细、纤细的一根。
故事开始了。两种颜色的人初相逢。总有一方-•不留神就落了下风。
她坐在H左手边。由于她,那席位突然变成餐台中心、世界中心。真是奇。她身上流淌着滚烫的世界。男人看得出吗?主人家,贵客,那些贴墙站男仆——看得出吗?世界之心落在那里,千头吊灯又将那心的光芒千万倍圻射、反射、漫射。
她是什么?她盯着我,在笑哩。我被她盯着,觉得自己像块烤肉,但那样快活!她是蛮石山、大泥河、烫的沙、深深林薮。她是四种颜色。她眼睛是埃及的,下巴是印度的,她有欧罗巴的、牝牛的肩线。她是四面八方。是一丸珍珠,被厚厚的棕油含住。
真是奇!
瓷器、金器、料器、鸟、鱼、牛、羊、花和草高高堆起,堆作篝火、城池祭给她,世间所有篝火、城池,博她一笑。她笑了。她巴比伦的嘴要一口把你吞掉。噫,男人一无所知吗?男人故作镇定地摸袖扣、捻胡须、压鬓角,她在世界中心冲我挤眉弄眼——男仆已经报过菜,唉,都不够塞牙缝的,她可是要吃人!她刚喝一口就仰天大笑,世界被她迷得晕头转向,飞转。
她发号施令:“快呀,让我看看这野兽如何吃!”世间食物顷刻落向我眼前,男人发狂地盯我,好似盲公重获光明一她要看我,世界便陪她看我,“你吃呀,怪东西,”她说,托着腮,嗽着果肉的嘴。“吃啊!”男人冲我挥舞刀叉,威逼我,她皱起眉,旋即又笑开,于是世界和它的末日擦身而过,“怪东西不吃,这饭就没吃头——"叉子胡乱一扔,眼底笑意.发涨出来,那笑意我只嗫一口竟至失智,迷迷糊两腿一蹬,跳脱座椅,整个擒上台面,在一大片杯盘碗碟上凶吞。
我吞牛、兔子、骗鸡、成串的小小的鸟、羊髀、软烂果实,我撞翻汤盆于是江翻海倒、洪水滔天,她喷发水晶笑声,同台面的矿物、钙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