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再
我说:“请讲。”
他说:“行船走马三分险——"
我应:“逆水行舟好过湾。”
他大力拍膝头:“哎呀!果然见过世界!”
五日后一个静英英半夜,我照约定到达花地河口,半潜向芦竹根里等。很快,一条罟仔自西边驶近来,无灯无光,似条鬼船。我注目船尾,果然寻见一面八卦镜、一条垂尾蓝布带。就蹬开泥坦,摸上去,尾随那罟仔游。
歪了。我又问是铜是银?水哥大喊:“梗是银哩!”他快活地看我面目扭曲,快活嗫烟枪。他等我开口,我等他开口。此轮较量,又是他输:
“好啰,你亦不必愁!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移船就崩:"水哥有何教导?”
他说:“此条百年一现发财路,不是同乜谁都讲的。”
我说:“当然。”
罟仔一路向珠江口去。我且游且歇,穿江过水,穿过白天黑夜。水面越开越大,惊奇也越开越大。惊奇同天高、与天齐,沉降下去变海床,变深深涌动蓝色。老万山一千座岛屿似香炒芝麻抛㈣惊奇之中。惊奇的蓝色胸腔微微弯曲。天顶清净、天边有薄云打卷。蓝色大世界!点点小白花。
后来我问冯喜:为何云白、浪白、海鸥白?为何天蓝、水蓝、远的山蓝?其他色水去了何处?冯喜说:蓝与白,是天然。这世界天然是讲求美丽和谐。你眼要望天然世界,心要从浑浊中出离。我问:如何出离?冯喜说:天然是洗得的,你要学做一支笔。
蓝色世界太大。天水茫茫。世界太大,一生太短。
罟仔向蓝水上行过两次日出、两次日落。第二次日落,西天烧大火。火过天顶,一路扑向东。天壳舀了烈火向蓝水面倒扣。火的云、带火的金风扣向蓝水上,令我一阵阵伤心、忧郁。火海!空无一人火海,远离人间的烈火世界,群鸥飞叫,大海梦寐。我瞪大眼看惊心动魄天火烧尽。一点点熄下去.烧过之处化作炭灰、乌黑一片。整个天空烧黑、烧尽,于那涂炭的中心突然涌入繁星大潮。滚滚海潮升天!涨大的海潮飞甩它的星沫,天空大海连成一体,连成繁星熠熠水晶球。我浸在星潮涌涌的球心激动发急、呱呱大叫。
罟仔被我惊动,有人从船篷钻出——“是何声响?”那人手捉一张大顺刀。水哥也钻出来:”是海泥然:吧,听闻海泥瞅叫声似猫仔二人向繁星水面打望一阵,缩回去了。
他说:"看在你我相识一场——"
我说:“是哩。”
他咬牙切齿说:“看在芫女帮过阿金——"
我说:“是呀。”
他说:“现时就要考验你是知恩图报,抑或忘恩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