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我们那会儿翻译不叫这个名字,叫机器猫。”
“对,就是那个蓝胖子。浅草寺门口,一条街全是小吃摊,红豆馅的铜锣烧特别好吃,我小时候去浅草寺,都是拜铜锣烧。”他笑嘻嘻地挤个鬼脸,做作揖状。跟不同种族的人说话真累,不配合夸张的表情就没办法表示这是一个笑话,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他不想说节日里母亲和服盛装起来,一大早就领他去祈福,滴滴答答的木屐小碎步敲在石板路上,让人无端地紧张,觉得有不祥的事情要发生。母亲逼他用水勺洗手,在庙前挂上心愿木牌,祈祷爸爸回家,而他惦记着行为举止如果不出错,等下就能吃到铜锣烧。人们的心愿重重叠叠,在风中彼此敲打,喀喇作响。抬眼望着那欲念的巨阵,他可不像妈妈那么好骗。这么多心事如麻,按逻辑和概率,肯定会有张三李四彼此矛盾的心愿,老天爷帮谁不帮谁呢?只有铜锣烧是立等可取的。
正是把室内极简做到了极致的时候,阿晏想出了屋顶的主意。她很兴奋
,这可不是散步的好时候,但她觉得温暖。热量从每一个毛孔里钻进来,把别的什么东西一点点从身体里挤出去,感到一种想要大声喊叫的冲动。大海把人还原成动物:双足,无毛,喜怒不能自理。她脱了鞋子,朝海浪的方向走去,她不会走到海里去的,她可不想打湿双脚。她要始终感觉干燥、滚烫的细沙,偶尔夹杂着粗粝的石子,碎贝壳尖锐的边缘,顶住她的脚心。
店铺装修的时候,跟藤佐秀树商量软装风格,阿晏坚持要把店里原先供的那些石雕佛像、刺绣的观音、莲花灯统统撤掉,只留下一幅净尘法师的墨宝,写的是,“一念之间”。
“你确定吗?要不要保留一尊石雕佛像,放在通道的尽头,也不增加成本,我们可以给他一束光,会美得很高级。”
她想了一下,“还是不要了,太复杂,我希望空一点。”
最初是秀树提出来的,他考察了周边的社区,旧房改造工程之后,年轻人渐渐成为这里的租户,周边新建的商场和创意园区也带来了很多潮人,“他们吃素可不是礼佛,而是为了减肥”。他建议她弱化餐厅的佛教色彩,往养生禅意那个路数去走,没想到她弱化得这么彻底,干脆什么都不要了。
“你简直像个异教徒哦。”他笑着,开她的玩笑。
“没说错,我出生就受洗了,我以前是非常虔诚的天主教徒。”她也笑。
“真的假的?你开玩笑?”
“你呢,你信什么吗?”
他耸耸肩膀,“我信铜锣烧。哆啦A梦最喜欢吃的,你看过哆啦A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