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了!妈呀,救救我呀我不生了!小河肚里阵阵抽动,但并不疼痛。她想,有这么夸张么,这女人是不是在做戏啊?她挂了一天催产素,毫无反应,又自己走回了病房。
第二天她就成了她自己鄙视的那种人,她也呼天抢地起来。她爸爸在病房里百般坐不住,走了出去。小河之前看孕期百科全书里说,生产,就是一个西瓜大小的玩意,要通过一个菜豆大小的通道。现在,为了打开这个通道,她的骨骼正在被撑散架。医生司空见惯,来都不来,只有一个护士,时不时地过来探手到她下面检查一番。
早呢,才一指半。护士说完,翩然走了。
小河以为进了待产室就可生产,好不容易挨到三指,才知道进待产室不过是换个地方接着喊叫,这里没有心烦意乱的家属,只有一堆光着屁股的女人集体哀嚎,此起彼伏。连通的大开间里有几十张床,每张床上都有一个惨叫的女人。小河一日一夜水米未进,早已没力气了,带进来的随身小包里有面包和巧克力棒,顺产是需要力气的,但如果吃了东西喝了水,就做不了剖腹产手术了。她拉住任何一个从她病床前经过的护士,说:求求你,给我剖。
每个护士都作势给她检查一番开度,然后让她继续等待,她们全都练就了一副对哭闹充耳不闻的好身手。最后一个给她检查的胖护士不耐烦了,对她说,不能再查了,再查底下都戳烂了。
小河一直疼到昏迷,才被护士推出去打了杜冷丁。一针下去,神志回来,腹内一阵翻腾,她像只被人掀了个底朝天的口袋,哇的一声,肚子里所有东西吐将出来,起身不及,尽数吐在自己前襟上。
无痛分娩是另外一种针,从后腰脊椎骨节之间的缝隙推进去。打针的是一位臂力过人的男医师,他让小河侧卧,弯成虾米状,两根手指在小河后腰上只一捻,就找准了那个腰椎间隙的凹陷,一针穿刺进去。
所谓无痛,不过是消弭了巨大疼痛的波峰和波谷之间的落差,在一种均衡的、混沌的痛感里走向最终的分娩。但是谢天谢地,这终于让她平静下来,躺在自己的呕吐物里被推进了产房。之前的红包没有白给,医生给她分配了一个金牌导乐。导乐戴着粉红色的护士帽和口罩,只有一双眼睛在外面,小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只记得她的声音,像从远方传来的铛铛钟声。“现在我们开始,妈妈再坚持一下,我有把握在二十分钟内结束。”
她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护士,进入产程之后,就开始以妈妈相称,还会模拟宝宝的甜美口吻。妈妈你要加油哦。这是一种身份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