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概三四里路,秋园带着之骅拐上一条山路。有个叫朱杏梅的女学生住在那里,先去她家探一探。远远就看到朱杏梅家屋顶上炊烟袅袅,之骅想杏梅母亲大概正在灶屋里做饭。
刚走进坪里,一条大黑狗就蹿了出来,汪汪地叫着,样子好凶狠。之骅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去打狗。她打它退,她停它进。瞬间,之骅觉得自己真正是个小叫花子,因为叫花子都会拖根打狗棍。
听到狗叫声,杏梅母亲从灶屋里急急地走了出来。看到她们,她一边在围腰上使劲擦着手,一边小跑着来迎接,喊声“梁老师”,抓着秋园的手便往屋里走。
无论是仁受被划成旧官吏、没收东西,还是满娭毑喋喋不休地咒骂,秋园从没哭过。她总是对细伢子们说:“我们不哭,懒得哭,哭也冇用。”可是此时此刻,秋园泪如泉涌,连忙用手去抹。
杏梅母亲说:“你们的事,我们都晓得了。莫急,莫急,总要过下去的。”
启齿。
“么里事?”
“家里的米都没收了,只剩下斗把米。你哥哥不可能那么快寄钱来,他也负担不起一家子吃空饭的。现在,满娭毑又要一担谷……我想着,除了去找人讨也没别的路可走……”
之骅一骨碌坐起来,说:“我同你一起去,帮你拿东西。”
“你不怕丢人?”
那天没看到杏梅,她去外婆家了。杏梅母亲从田里喊回了正在做事的杏梅父亲,他看到秋园,也劝慰了好一阵,然后去了灶屋里。
不一会儿,之骅和秋园听到了捉鸡的声音。杏
“不怕。去讨又不是去偷。徐娭毑划了地主,也带着正明讨饭。”
秋园连夜从仁受的旧裤子上剪下裤腿,缝成两个布袋,袋口穿了一根带子,以便锁紧袋子。
天未亮,秋园就起来煮好了赔三和田四的饭,又趴在他们床前,小声地交代了几句。她拿一个布袋系在之骅的裤腰上,自己也系一个。天刚蒙蒙亮,俩人就上路了。
九月初的早晨,秋高气爽,天空一片湛蓝。连绵起伏的山峦翠绿翠绿。山坡边、田埂上的野菊蓬蓬勃勃地开着金黄色小花。一群群蜜蜂嗡嗡叫着,忙忙碌碌地在野菊花上采花蜜,时而停下,时而飞起。时不时有小鸟扑棱棱地从树林中飞出来,叽叽喳喳地叫着。
秋园心事很重,默默地走着。之骅走在前面,心里沉甸甸的,好似灌了铅,昨晚的勇气一扫而光。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今天不是去走人家,不是去喝喜酒,是去讨饭。”似乎已经看到好多细伢子在追着她们,用瓦片打她们,边打边喊:“叫花子来了,打她们!快捡瓦片打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