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着,吴芝生自己也呵呵大笑起来了。范博文一声不响,转身就走;这回是当真走了,他跑到一丛树木边,一转身就不见了。吴芝生微笑着望了一会儿,也不免有点诧异这位“诗人”竟能一怒而去,再不回头。他又略候了一二分钟,断定范博文确是一去不复返了,他这才跑上了池子后面的一个树木环绕像亭子一样的土堆,叫道:
“四妹,时间不早了,要逛动物园,就得赶快走。”
四小姐蕙芳正靠在一棵杨柳树上用手帕揉眼睛。她一声不响,只看了吴芝生一眼,就跟着他走。她的眼圈有点红润。走过一段路后,四小姐赶上一步,挨着吴芝生的肩膀,忽然轻声问道:
“九哥!——他是不是想跳水呢?神气是很像的。”
“我听说有人在那里设法把你和小珊撮合起来呢!”
然而吴芝生竟不动声色,只是不经意地看了范博文一眼,慢声回答:
“我也听得一些相反的议论。”
“怎样相反的议论?告诉我!告诉我!”
“当今之世,不但男择女,女亦择男;不但男子玩弄女子,女子亦玩弄男子!”
很不配她的有时候会流露的诗人气分!”
“但是你还不知道李教授对于素素也感得失望呢!”
“什么!灰色的教授也配——”
“也有他很配的,例如在铜钱银子上的打算。”
“哦——又是和金钱有关系?”
范博文的脸色又立刻变了,只差没有转身就走。他认定了今天于他不利,到处要碰钉子,要使他生气;并且他的诙谐天才也好像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他自己也太会生气。可是吴芝生却装作什么都不理会,看定了范博文的脸,又郑重地说:
“老实告诉你吧!林佩珊是在等你!”
范博文忍不住全身一震,以为林佩珊并没回家,还在公园里等着呢。他慌忙问道:
“在哪里等我?”
“自然在她心里。——等你得到了诺贝尔文学奖金!”
“怎么不是呢!因为李教授打听出素素的父亲差不多快把一份家产花完,所以他也失望了。”
范博文听了这话,张大了眼睛,好半晌不出声,然后忽地大笑起来耸耸肩膀说:
“我——我就看不起资产阶级的黄金!”
“因为资产阶级的黄金也看不起你的新诗!”
吴芝生冷冷地回答,但故意装出十分正经的神气。范博文的脸上立刻变了颜色,——最初是红了一下,随后立即变成青白;恨恨地瞪了吴芝生一眼,他转身就走。显然他是动了真气。可是走不到几步,他又跑回来,拍着吴芝生的肩膀,摆出一副“莫开玩笑”的脸孔,放沉了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