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论文字下乡（1 / 4）

在上篇“论文字下乡”里，说起文字发生是在人和人传情达意过程中受到空间和时间阻隔情境里。可是在那篇里只就空间阻隔点说些话。乡土社会是个面对面社会，有话可以当面说明白，不必求助于文字。这层意思容易明白，但是关于时间阻隔上怎样说法呢？在本文中，想申引这层意思。

所谓时间上阻隔有两方面，方面是个人今昔之隔，方面是社会世代之隔。让先从前方面说起。

人生活和其他动物所不同，是在他富于学习能力。他行为方式并不固执地受着不学而能生理反应所支配。所谓学就是在出生之后以套人为行为方式作模型，把本能那套方式加以改造过程。学方法是“习”。习是指反复地做，靠时间中磨练，使个人惯于种新做法。因之，学习必须打破个人今昔之隔。这是靠们人类种特别发达能力，时间中桥梁，记忆。在动物学习过程中，们也可以说它们有记忆，但是它们“记忆”是在简单生理水准上。个小白老鼠在迷宫里学得捷径，它所学得是套新生理反应。和人学习不相同是它们并不靠套象征体系。人固然有很多习惯，在本质上是和小白老鼠走迷宫般，但是他却时常多个象征体系帮他忙。所谓象征体系中最重要是“词”。们不断在学习时说着话，把具体情境抽象成套能普遍应用概念，概念必然是用词来表现，于是们靠着词，使们从特殊走上普遍，在个别情境中搭下桥梁；又使们从当前走到今后，在片刻情境中搭下桥梁。从这方面看去，个动物和时间接触，可以说是条直线，而人和时间接触，靠概念，也就是词，却比条直线来得复杂。他有能力闭眼睛置身于“昔日”情境中，人“当前”中包含着从“过去”拔萃出来投影，时间选择累积。

在个依本能而活动动物不会发生时间上阻隔问题，他寿命是联串“当前”，谁也不能剪断时间，象是条水，没有刀割得断。但是在人却不然，人当前是整个靠记忆所保留下来“过去”累积。如果记忆消失、遗忘，们“时间”就可说是阻隔。

人之所以要有记忆，也许并不是因为他脑子是个自动摄影箱。人有此能力是事实，人利用此能力，发展此能力，还是因为他“当前”生活必需有着“过去”所传下来办法。曾说人学习是向套已有方式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