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母亲和内侍都退开,薛崇简凝望着李成器阴影中脸庞,那清冷轮廓,安静姿态,让薛崇简觉得,睡自己身旁,是个玉雕人。他想起来那天早上他们吃羊羹时,李成器被他逗得噗嗤乐,那笑容像是隔几重奈何天,他心中隐隐害怕,会不会从此以后,都再也看不到那有如春风般煦暖笑容。
他手指想要去触摸下,稍稍抬起却又放下,忍耐中用力攥住自己身上被子,心中有如乱麻缠绕,说不清自己究竟企盼什又畏惧什,他与李成器自幼起长大,同卧同浴也有许多次,为何如今这个人躺在身边,自己却连碰他碰都不敢。仿佛知道那是水中月亮,拿手触,就会碎成片虚无光影。
他感到自己手心已被汗水全是汗水,浸得那被子也潮湿片,极轻极轻地唤声:“表哥。”他凝神谛听,李成器并未回答,窗外细雨打在屋檐上,打在枯木上,打在廊下铁马悬铃上,滴答叮咚之声,与屋内更漏声相契合,如有人轻轻拨着生涩琴弦。
薛崇简以前曾问过,为什人要在屋子里外都放这吵闹东西。李成器告诉他,隋炀帝曾临池观竹,后枯,炀帝每思其响,夜不能寐。便作薄玉龙数十枚,以缕线悬于檐外,夜中因风相击,听之与竹无异。他后来渐渐地明白,极度安静反倒使人觉得害怕,他们都是凡夫俗子,做不得无无相大空大静,心中总要填些东西,哪怕是悲苦思念。就如要在这夜中造些声响出来,才能让人知道切平安,翻身能够放心酣睡。
他恍惚又记起,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在静夜中谛听着这更漏,还有身边这个人呼吸。他回思那时候,也觉得生命从此是片沉寂,不会再发出声响,可是这多年,他们还是走过来,也依旧有明月莲花,杨柳春雨会让人欢喜。虽然身子是这样疼痛,但只要他们还活着,就总有期盼、渴望、惊惧与欢喜。铁马随风叮咚,让人知道风在吹,树影在摇,时间在点点过去。就如风雨如晦,听着雨声,想着每滴雨落,他就离自己又近步。
薛崇简心渐渐安定下去,他伸出手,在李成器脸上小心珍重地抚过,感到他肌肤也如自己手,这般温热,湿润。薛崇简将身子稍微像李成器挪近些,想起多年前那只轻轻拍打在自己身上手,他抬着手踟蹰下,却不知李成器身上哪里没有伤,最终,只是在他手背上极轻极轻地拍着。他满足地闭上眼。
后来几日,李成器仍是时昏时醒高热不退,太医说他已无性命之忧,只是外伤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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