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唇微微扬起,“只怕臣这纸东西倒是说出翰林院老臣们想说又不愿说话,否则方大学士也不会不收而呈上去让殿下看。”
他看向她目光如苍鹰瞰兔,寒戾不已,“北境诸州县与北戬互通市易,此事乃皇上钦定;沈知书出知青州,整肃北境沿线营砦之军防戍务,此事更是皇上亲允;至于潮安安抚使司吏治不效事,又与开边有何关系?你口口声声为国计为民生,道不可轻易兴兵事、不可为图开边而进犯北戬——倒要问问你,朝中何时说过要兴兵事?”
她却也不惧,目光直顶过去,“殿下说得没错,事事都是皇上钦定亲允,可朝文武谁不知道这些其实都是殿下主意?可潮安北路帅司官吏们多为东班旧臣,尤以军中为甚,又有不少是当年领功勋,与朝中东班老臣们根茎相错,岂是殿下想动就动得?北境带俨然小朝廷,偏隅自安,谁又愿再执兵戈?殿下心中对北戬到底是个什样打算,连臣都能看出来,就更莫说两府三司其他老臣。”
他双手撑膝,倾身过去,竟是冷笑:“听你这语气,倒像是同意朝廷兴兵北戬;可若是同意兴兵北戬,你这纸东西又算是什意思?岂非是你自掌耳光不成?”
她与他近在咫尺,连他嘴角细纹都能看得清二楚,不由微怔,半晌方垂下眼睫,轻声道:“臣这纸东西,本就不是写给殿下看。”
,才听黄衣舍人说她已出来。
车板前那个书匣那硕大,里面不知都装些什东西,照此看来,她定是回公舍还要继续点灯撰文。
莫说朝中女官,便是翰林院并诸馆阁寻常士大夫,又有谁会像她这卖命?
可她这卖命,又到底是做给谁看。
她声音从臂弯里泄出来,低低弱弱:“这暖炉都烧得不大热,想来殿下在此处已等许久。可等这久,却又不发辞,殿下究竟想要如何?”
他
他听出她是累,可心底却更韧然,直伸手过去,在她身前摊开掌心。
她头稍稍抬起些,看清里面那些已被揉得支离破碎纸沫,神色滞滞,却又眨眼,道:“殿下看?”
却听不到他答话。
她便直起身子,歪过脑袋去瞧他,昏昏暗暗车厢内他坐得挺直,车帘透过淡光轻轻拂过他脸侧,那双异色双瞳看上去甚是慑人,俊额薄唇,张脸凝肃得让她心口蓦然紧。
“别在跟前玩花样。”他终是开口,大掌复又握紧,声音轻寒,“好份‘驳开边策’,你不过个小小正六品修撰,也敢如此妄议中书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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