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起天还好好,副万里无云景况,沈凉生平时开那辆雪佛兰送去保养,车库里虽还有那辆加钢板道济,但已许久没开过,大约油都不剩下多少。沈凉生年后换办公地方,在香港道单租幢洋楼,离剑桥道溜达会儿也就到,所以也没想着折腾,早起俩人块儿出门,秦敬去坐电车,他自步行去公司。
现下秦敬坐在桌子边,先惦记着那人没带伞,又想着他们公司肯定也有车子司机,再怎着也不会叫他挨淋,不用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结果想来想去,犹豫快个钟头,还是告个假,提前出校门。
秦敬在职员室里常备着把雨伞,他下电车,撑着伞走去沈凉生公司,心中笑自己明明多此
垂下头嘀咕道,“念完书还回来呢,别真搞得跟见最后面似。”
“就是,”秦敬见她有点难过,安慰地拍拍她头,“下次回来可就是大姑娘。”
“你们……你们真讨厌……”王珍妮方才还笑得欢实,被秦敬拍下头,反倒把人给拍哭,“本来没想哭……讨厌死……”
不过哭也没哭多久,抽嗒两声便止住,面上重又笑开来,直到上车,火车开动,还从包厢里探出头来,笑着挥手喊句:“小沈哥哥,小秦哥哥,再见!”
那年是民国二十六年,三个年轻人在汽笛声中挥手告别时,都没想到这真就是他们所能见最后面。
而后因为时事发展,王珍妮直未曾回国,而她二十七岁便遭遇车祸去世消息,也因后来王家举家迁去美国,彻底与这边断联系,直未曾传回国内。
世事多叵,故而有时再见两个字说出来,却是永别。
进入四月中旬,天气猛下热起来。沈凉生早寻些由头开走两个嘴不严佣人,余下得教训,知道要管好自己嘴,再不敢让什风言风语传到老公馆那头去。于是秦敬依旧时常留宿沈宅,因着全无架子,已与干下人混得挺熟,每回他过来,厨房就净拣他爱吃菜往上端,招得沈凉生在饭桌上取笑他:“秦先生,您这还真是人见人爱。”
“哈,在下别没有,就是人缘儿好,”除床笫私话,其他时候秦敬是不肯在嘴上吃亏,当下用筷子敲敲菜盘边儿,“沈公子,多点吃菜,醋泡饭吃多可伤胃口。”
天气闷闷热几日,末儿果然下场大雨。雨从下午两点多开始下,忽大忽小,直未停。秦敬这日下午只排头堂课,下课坐在职员室里,听着外头哗啦哗啦雨声,莫名就是静不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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