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莫要重蹈覆辙”,勾起琐碎陈年旧事。沈凉生平躺在床上,静静睁着眼,耳中似仍能听到苗然那句笑语喟叹。多少年过去,她还是那副模样,宛如绘在画中平板纸人,却连这个纸人都要来问问他:“你可也有真心?”
黑暗中沈凉生默默抬手抚上自己心口,心跳规律沉稳,日日,月月,年年,从未变过。
苗然说得无错,勿论唇舌交缠,又或身体纠葛,哪怕在最酣畅淋漓时候,他抱着他,心跳也未曾快过分。
但她却也不知道,当年有个孩子将她念及故人时认真温柔神色,直记在心底。
从小到大,这是沈凉生唯学过,关于“喜欢”事情。
方质疑父亲道:“人怎能是兵器?又如何能成为兵器?怕做不到。”
沈父则言道:“无之境尚需你慢慢参透,你只记着,天下之大,唯有刑教是你归宿。”
沈凉生沉默思忖,沈父以为他到底还小,搬出苗然例子,浅显解释道:“你看你苗姨,身出神入化好本事,当年她叛教出逃,多少人马找她半年,却找不到她半分踪迹。结果又如何?还不是自己回来?你且记住,便有日你能上天能入地,终究也只能回来这里。刑以兵刃为旁,这辈子,你便是刑教,刑教便是你。”
那时沈凉生同苗然还算亲厚,也肯唤她声苗姨。头次听说她还做过这等事,倒把自己疑惑先放下,跑去找她问个究竟。
“苗姨当年为何叛教?”小孩子不懂迂回,头句便是冷冰冰质问。
秦敬最好地方便是那双眼睛。无关相貌美丑,而是眼中神色,总是多情。
自那方夏雨芦花小天地中开始,他总是那认认真真地望着他。
后来认真中又带上抹温柔。认真地,温柔地,说着喜欢他。
苗然却笑,摸着他头道:“那是因为有人真心喜欢上,也喜欢上他。他说愿与过辈子,便同他走。”
“那又为何回来?”
“因为他慢慢知道做过许多错事,不再喜欢,也不肯再见。没有别地方去,自然就回来。”
沈凉生想片刻,再开口带上几分符合他年岁孩子气:“那人现在可还活着?去帮你杀他。”
“你好意,苗姨心领。”苗然失笑道,“那人确实还活着,却是愿意让他活着。你还小,想必是不懂,好不容易喜欢上个人,便是缘分用尽,得不到好下场,也愿意让他活着。”静静,边望着桌上烛火,边又轻笑叹道,“是啊,好不容易喜欢上个人,当然愿意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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