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八九岁怎么了,腿不能走怎么了,他失去我就不能活怎么了?!”
“这辈子我和他一起病入膏肓,不离不弃,我愿意。”
一道镌进骨头里的声线,鲜活地撕破所有漆黑,和着鞋底踩烂陶器碎片的英勇,字正腔圆说:“我叫你一声妈妈,你就真觉得自己配做薄时予的妈?”
“什么报恩,补偿,就是你跟他说的,是吧?”
“谁告诉你我哥监控我手机,监控我生活了,我怎么不知道?他逼我?他就算自己去死都不会让我到绝境!他唯一做的,就是怕我离开他,给我锁了出去的门,要不是为了来算账,我还真不爱出来!”
“对方不接受的控制欲就是耍流氓,但对方接受的话,那就是情比金坚此生不渝,我哥能控制我,那是因为我自己高兴!”
少女语调高昂,像是要把根本不在身边的某个人用稚嫩手臂保护起来,容忍不了丝毫施加给他的中伤,想吹开他周围一切经久不散的阴霾。
一个让人厌恶的过去剪影。
他没想到,会有点开的一天。
哪怕心里非常清楚,韩萤带柠柠回去,不是要伤害她安全,她是要将把最恶劣丑陋的一面直接给柠柠看,几倍叠加着他的缺陷,放大堆到她面前去。
他也还是控制不住。
密闭的车里,软件运行的一刻,两句话夹着丝丝电流,在逼仄空间内响彻。
她渐渐带出了抑制不了的哭腔。
“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报答,从小到大我跟他都是一体的,我的腿就是他的腿,他的伤就是我的伤,分不了彼此,说什么补偿和亏欠?!”
“以前的沈禾柠软弱天真,他爱我,现在的沈禾柠又心机又计较,性格也变得恶劣,他还是爱我。”
“那我就不行吗?”
“以前的薄时予健全温柔,我爱他,现在的薄时予被你们说得身心残缺,偏激病态,会对我无所不用其极,那又怎么样,薄时予就是薄时予,你们不爱,我更爱他!”
——“报恩也适可而止吧。”
——“我可以帮你逃出去。”
他坠入没有边际的冰海,再也没有期待的绝望下沉,无数水鬼拖着他剧痛的残腿,尖声控诉着他的不堪和罪过,他一身狼藉,却妄想用尽手段,占有一个人。
薄时予雕塑一样低头坐着,压下去的深黑长睫间只剩死灰,而后那个归于沉寂的软件里,像是宣告终点的直线心跳图,猛然间,bao起巨响,波纹跳到顶峰。
有什么陶瓷之类的被人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中透着忍不下去的,bao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