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鸡人比寻常的大上许多,亏得一身瘦骨嶙峋,看起来才不那么庞硕。
那师傅有时喝大了就会胡咧着同旁人讲——有时说这是他捡来的,有时又说这是他从拐子手里买的,总之天生是个拿来舞鸡的贱民:刚到他手上时,都不消他额外费力,早不知得了什么病,从脸到脚,不是泡就是疤,皮已烂完了。
他忖度着这是要到大户人家里头去表演,怎么能不捞笔大的。于是连夜又烫了一遭鸡人身上的皮,换一袭全新的毛上去。那鸡人疼得连着叫声都嘶哑难听,本是被他拔了舌的哑巴,硬生生钝刀割嗓般叫唤了一夜。
次早他被引到园中,正练着功夫,听传报说老爷夫人小姐并姨娘都来了,廊下也围着一圈看热闹的丫鬟小厮,便赶紧卖力开了场,图着赚个好彩头。
那师
靠她一个人单枪匹马,没有援助,山海迢迢,她来不及。
放囡囡走的这件事早不得也晚不得,姜昌掐着时间,赶在囡囡十六岁生辰前的晚上带着她奔逃。
“我能走多远呢?我一个须臾城的公子哥,生来贵籍,走到哪都招摇。”姜昌道,“囡囡疗了伤,一身绑带,但至少能走路了。我叫她和我反着走,我往一边,她往另一边,她从没出过门,家里的人只会一头地来找我,以为找到我就是找到她。”
果真没几天他就被抓住,老爷大怒,关他进了地牢。此后铁壁照得人眼昏昏,他再不晓得外头天日下的景况。
“你们被家养得好的公子哥不知道……不知道……只要女子没有权利在手,哪怕安泰盛世,孤身在外尚且性命不保,又何况是当下的年头?”
囡囡一路跑,她只管听话,连自己为什么要跑都不知晓。她的哥哥叫她跑,她便一步不敢停,跑到浑身伤口渗血化脓,跑到晕死在荒郊野外。
她永远被迫迟一步的娘,在找她的路上,手无寸铁,躲了一劫又迎一劫,直到盗匪将这个女人逼上绝路,蒙一过路商户所救,无奈之下委身成其侍妾,自此止步在渺渺无望的途中。
那日她乘小轿途径闹市,偶遇民间百姓最爱看的鸡人表演,听闻杂耍师傅辗转多处,只在这里停留数日,便赶着要往更繁华的地儿找钱。
她家老爷深知她因寻女不着总郁郁寡欢,便特地花钱请了耍鸡师傅到花园中来,给她放了珠帘,让她在帘后观看。
那是被拔了舌头的一只鸡人,同世上多数这类玩意儿一样,寻一个体格瘦小的孩童,脱光后或用开水,或用烫油,又或用抽打等别的办法把寻常人浑身皮肤弄烂直至流血灌脓,流得满身粘液后趁机在其身上插满鸡毛,便能带出来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