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家里大小事情全由他个人来弄,可是他性格细心又为人谨慎,尽管边赚钱边照顾宋珂生活起居,却把样样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隔壁邻里也知道姓宋男人又当爹又当妈,常常在生活上帮衬着这父子俩,不叫他们把日子过得太粗枝大叶。穷是定,但他们穷得很快乐,直到意外发生那晚都很快乐。
终于还是没能等到搬家宋光远就病,惊吓过度,没有撑太久。
直到现在宋珂也不知道爸爸究竟被什人、以什方式恐吓过。
爸爸走后很多次他做梦,梦见都是冬天出车最忙时候。那时天还没亮爸爸就早早起床,煎颗鸡蛋,煮熟玉米掰为二,半留给儿子半留给自己。宋珂被闹钟叫醒时爸爸已经在穿外衣,膝上戴好自已拿旧袜子改棉护膝,双手冻疮涂好药,硕大保温杯里泡上枸杞、大枣,满满杯子开水。
爸爸叫他自己检查书包:“盒饭水杯带上,晚上去校门口接你。”
第二天清晨宋珂踏上回家大巴。
整整晚失眠,他反而在车上睡着,也许是因为很快就能见到爸爸。想到爸爸他就觉得安心,觉得难过。
出租车是爸爸下岗后拿经济补偿款买,自己车,开得万分爱惜也万分小心。结果开到第八年时接二连三地出问题,先是遇到小偷偷车,把玻璃通通砸烂开到很远地方去卖,后来又遇到蛮不讲理客人,点证据都没有,硬说在车上丢钱包,里面整整两万块钱。
记得那天下着雪,天很黑,别人家已经在看新闻联播,爸爸却从雪中深脚浅脚地走回来,身上只穿着薄得不能再薄脏棉衣,袖子上沾满机油。
“车被扣。”爸爸脸冻得发青。
宋珂想问清发生什,可是有件事不能不马上说,因为整整三个小时他连厕所也没有去,只在客厅椅子上蜷缩着等父亲回来。
“爸爸,到家时候门口有个箱子。”他嘴唇苍白,轻轻,不起眼地哆嗦着,“里面有两万块钱,还有把这长刀。”
从小到大只拿过笔他,头次用两只手比划把刀长度,因为只手不够长。小臂般长度尖刀,开过刃,锋利得让人胆寒。
当天晚上爸爸对他说,只有搬家条路可走。宋珂不想搬,因为很喜欢这个地方,可是爸爸连夜就开始打包要带走东西。
很小时候他们搬过次家,最早是住化肥厂平房。后来化肥厂改制,已为人父宋光远跟着下岗,没日没夜地跑三年车才带着儿子搬进楼房,因为这里离学校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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