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裴昭元大惊小怪,实在是自他那次提生母大陈皇后,惹得君父龙颜震怒被关半年禁闭后,皇帝待他便大不如前,虽然别人不晓得,但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君父态度至少冷不止三分,给他差事也不像以前那样事无巨细指点、过问。
皇帝究竟有没有废储之心,莫说旁人,就连裴昭元自己心中都是忐忑不安、七上八下,根本猜不出君父心思。
如此态度,更别提如今日这般挑明坦言,告诉他自己并无废储之心。
眼下骤然听他这说,裴昭元心跳骤然加快,股巨大喜意袭上心头,他吸吸鼻子,这次是真发自内心带着鼻音道:“儿臣……儿臣谢过父皇宽仁信重……”
皇帝低低叹口气,生皱纹手放在跪着太子发顶抚抚,道:“你这孩子,其实倒是最像朕……正因如此,朕才格外担心
终难安,是以……今日,今日才特来和父皇请罪。”
皇帝道:“你三弟是个实心眼,他朝会上奏,并不是要给谁求情,他是怕耽搁正事,你可明白?”
太子道:“儿臣……儿臣明白。”
皇帝道:“为君者,虽确然有驭下之道,然则不能为博时亲厚,宽纵小人,放任*佞,若是此等邪气丛生,朝纲何存?届时国将不国,君亦不成君,朕知晓当初元儿提拔宋宜年,也是因着顾及到他父亲在江洛为官多年,他若升迁,江洛官场可固,也更利管辖,然而你却不曾想到,养虎终要为患、尾大必然不掉,宋宜年这样人虽然确可稳得江洛时平稳,然而他贪婪不知餍足,要维持这份平稳,又得喂进去多少做代价?长此以往,江洛如何不生民患?”
“元儿脑子里若只有平稳、制衡,将来登上这个皇位,是远远不够用。”
裴昭元听完君父番话,眼眶顿时红,虽不知到底是真心如此,还是实在演技逼真,总之他是真落泪,瞧着十分情真意切,不似作伪。
太子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低声道:“父皇谆谆教诲,儿臣都记住,以后必然引以为鉴,再三小心。”
皇帝“嗯”声,状似无意闲谈道:“近些日子,坊间很是有些留言,说朕清理宋家,是要清理你,还说什朕有废储再立之心……”
哼笑声,摇摇头道:“……都是些无稽之谈,朕本不想搭理,只是担心元儿听多心,今日你既在此,朕便告诉你,朕并无此意,莫因这些无端猜忌,坏你父子情分。”
太子背脊骤然僵,若不是此刻他低着头,皇帝就能看见他骤然缩紧瞳孔,和微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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