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和容九安并没有多少交情,只是觉得有许多事不该是这个样子——忠勇赤诚之人蒙冤,水患流民背井离乡,贱如蝼蚁。
不知为什么,他想起来中秋夜那天,父亲藏在影子里的脸,与其说是消沉,不如说是悲哀。
忽然有些后悔,不该那么任性地责备父亲冷漠无情。
从前别院里只有自己的时候,也没细想过父亲怎样,左右他们从生来便衣食无忧高人一等,什么都不缺。
可在遇到了曲沉舟后,才发现,有个能够无话不谈的人在身边,日子才真正的有滋有味起来。
曲沉舟被他拈着下巴,抬脸见他迟迟不动手,想了片刻,问道:“世子会这个?”
“本世子什么不会?你别动,”柳重明嘴硬,面前的雾中远山令他失神片刻,只能勉强回魂,细致地将螺子黛点下去,说起正事:“我上午去了一趟大理寺,猜猜见到谁了?”
曲沉舟的回答很快:“容九安。”
柳重明的手一偏,一道眉线直划到眼角。
“啊……疼……”
算上今天,已经病了有五六天,倒是有心思日日派人送东西,指名赏给曲沉舟。
宁王这一病倒,市井里的话更传得飞上天,这下,廖广明就算再嘴硬否认,也是输了。
曲沉舟打开看一眼,是个龙眼大的红珊瑚坠子,又扣上盒子,推向柳重明:“当给世子。”
这东西又不是主家赏的,他都没法拿出去换成钱。
“一个铜板!”柳重明轻车熟路地发狠压价。
这次过年,再回侯府看见无话可说的双亲,居然会忍不住对父亲心生同情。
后面的话窝在肚子里,只把关于容九
“抱歉,”他手忙脚乱地擦去眉线,诧异问:“你怎么猜到是容九安?”
“过年的时候,见到凌河了,给他卜了一卦——至亲之人,身陷囹圄,那说的不就是容九安么?世子既这么问,我猜,容九安应当在大理寺。”
柳重明没了画眉的心思。
年后开印,被放置的案子重新开启,陈副尉的案子不出意外地扯到了冯郁身上,而就目前能打听的消息来看,冯郁在津南府的手脚也不是那么干净。
而只要冯郁落了下风,任瑞便自然有翻身的机会,这样一来的话,容九安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当了。”曲沉舟当即拍板,又补一句:“不要欠条。”
柳重明烦死了。
他明明没有必要跟人玩这种把戏,曲沉舟连人都是他的——白纸黑字的卖身契,清清楚楚。
“不会赖了你的。”他总归是狠不下心提起那个身份,只能起身劈手夺过螺子黛,细细端详起来。
论起画眉,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